第227章 學政褒貶
紹聖四年,十月底。
秦剛完成西北地區的學政巡察工作回到京城。
學政司以及這個學政使,都是新設的衙門和官職,所以對此,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更有表面和和氣氣、私下裡卻變著法子想從中挑些毛病找點碴的人。
一般情況下,誰會一上任就忙著往某一個地方跑啊?再說了,就算是要去視察地方,這學政之事,當然是優先前往文風興盛的中原之地、或者是尊師重禮的齊魯之地、名士雲集的江淮之地,哪有像他這麼傻,去的居然是那種大戰之後都幾乎拿不出幾個錢的西北窮境。
所以,正常人想到的是,秦剛定然是在環州那裡有著什麼難以割捨的利益。
於是,有心的人稍稍花費點功夫,便打聽出在京城裡幫他跑生意的那個姓胡的把兄弟正在環州,而且開著很多作坊的事情。這樣的消息,一下子引起了御史臺的濃厚興趣。
秦剛到了京城後,先是安排宗阿四他們繼續向東南前往明州,找到談建後,由他安排前往流求。然後就帶了金宇、李綱兩人先去朝廷為學政司新設的辦公衙門看看。
學政司雖然在名義上隸屬於國子監,但是在這裡就充分體現出大宋最喜歡的疊床架屋式官僚機構特點:畢竟“提舉天下學政”的這一概念的提出背景,就是對眼下的學政教育事宜不是特別滿意,希望通過這一新設部門進行一些改革與創舉。
所以,提舉學政使這一職位雖然只與國子司業同品級,實際上並不會受國子監祭酒的管轄,而是可以直接向皇帝直接彙報,難怪這能引得眾人的眼紅與不平。
原本國子監的地方就不太夠用,便在右掖門外的尚書省裡騰出了一座有著三四間屋子的院子作為學政司的辦公所在地,雖然各處都顯得略略有些陳舊,不過門口掛上去的的學政司的牌匾卻是嶄新的。
秦剛帶著金宇和李綱兩個人在後面走著,前面帶路的則是尚書省的小吏,遠遠的看見了在這門口守著一個老兵散漫無聊的模樣,則立刻變了臉色,便高聲喝道:“集賢殿修撰、朝奉大夫、提舉天下學政使秦剛到!”
老兵不僅被這聲音給嚇到了,更是被吆喝的內容嚇得渾身一個激淋。自從被調到這裡來之後,還從來沒有見過學政使的面,卻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竟然會看到自己如此的模樣,他條件反射地站得筆直,生怕被這新來的主官給敲破了飯碗。
而並不太大的學政司院子裡,顯然也是聽到了這聲通傳,很快一陣忙亂的腳步,便從裡面噼裡啪啦地迎出來了三個屬官、五個吏員,這些都是秦剛離開京城之後,才由吏部從別處調到這裡的來的,秦剛自然在此之前還從未見過。
畢竟學政司是新成立的,除了秦剛這位提舉官之外,政事堂索性便把原來屬於禮部專門負責學校政令的職權移到了學政司,然後負責此事的一名正七品員外郎、兩名從七品秘書丞、以及相關的五名吏員都轉到了這裡來了。
這些屬官與吏員自從過來後,也是一直還沒見過自己的主官,這段時間之內,也就持續做了一點他們過去還曾做過的零碎事情。大多數時間,就是坐在院裡吹吹牛、消遣消遣。
也怪吏部以及政事堂,都沒有一個人提前透過一點風聲,害得他們今天站在外面時,都沒有一點點的準備,光是儀表就顯得有點參差不齊,各人的官服更是新舊不一。
大宋除了皇帝特有的恩典之後,官員的衣服都是由朝廷下發了布帛之後,自己去找裁縫量身定做。有錢的官員甚至還看不上朝廷發的布,就是按照標準做出來就行,一般都要多做幾套用於換洗。
家境不行的,就盡著朝廷發的那幾匹布做個兩三套,輪流換著穿,穿洗的次數多了,自然就會褪色發舊。所以,官員一般會預留一套不怎麼去穿,以保持其簇新度,一旦知道有重要場合那天,便會特意換上新官服,比如知道今天新主官要到任的話,怎麼著也不能像現在這麼失禮啊。
正當眾人惴惴不安之時,秦剛卻根本沒在意這些事,他只是聽得眾僚官們一一上前自報家門之後,就拉過身後的兩人道:“也給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金宇、金子規,之前是我在環州時的司戶參軍,這次戰後朝廷也算給了一個承務郎的品階,此次隨我來學政司,咱們也沒什麼成例故事,就在司裡任個正字吧!這位是李綱李伯紀,也是隨我在西北辦事的年輕才俊,這次也是跟我身邊做做事,無甚差遣。”
眾人自然知道這是學政使身邊的親信,趕緊上來一一見禮。
秦剛原本就沒有什麼架子,被迎進院內的正廳之後,還沒顧得上說什麼客套話,就聽得外面傳報:翰林學士、承旨蔡京到訪。
眾人連忙散去,秦剛也立即迎出廳去。
“哈哈,修撰履新之後,竟然不辭辛勞,遠赴西北考察。今日得聞歸來,蔡京便趕來瞧瞧。”蔡京一副老熟人的口氣,與秦剛表現得非常地親熱。
“承蒙學士掛念,秦剛不甚感激。”秦剛還是非常恭敬地將蔡京讓入正廳,叫住了正準備泡茶的吏員,卻讓金宇去拿從西北帶來的涇陽茯茶,並道:“西北地偏物稀,而且極少產茶,只是這京兆府的涇陽縣所產的茯茶卻也有些名氣,請學士一嘗。”
這涇陽的地理位置是在秦嶺以北,實際無法種茶,但是,由於銷往西域的大量需求,使得涇陽成為了“官引茶”的集散地。在漫長的集散、加工、製作歲月中,茶商在不經意的情況下偶爾發現加工之茶中長出金花,使得茯茶出現了極高的品質提升,而這一製作工藝定型之後,便造就了涇陽茯茶的獨特名氣。
蔡京這次過來是有事要談的,見金宇是其自己人,也不避諱,於是稍稍幾句西北風情的寒喧之後,便迅速切入了正題:
“之前曾與修撰交流,得聞關於盛世太平之二十四字之金玉良言,今以蔡某之些許努力,在‘老有所養、孤有所託’之上略有成就,而‘學有所教’也已獲聖上嘉許,恰巧修撰以功入京,提舉這天下學政司之職,正是一展鴻圖大志、報效君王聖恩之際,不知此次西北一行的月餘時間,可否就這學政司的實施章程,思考個一二出來?”
蔡京此言,是給秦剛遞了個話頭或是臺階,意指其就任學政司之後去西北之行,乃是有思考其新職施政綱領及章程之意。
秦剛自然聽得明白,索性也就直言而問:“蔡學士可是聞聽了一些說法來提醒秦剛?”
“唉!修撰以弱冠之齡身居高位,自然是引得謗者眾也。這古語便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性高於人,眾必非之。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啊!”蔡京一副諄諄關心之狀。
“謝過蔡學士的提醒,明日便是大朝會,秦剛今日來此,也是希望能寫個像樣的札子,明日朝會可以面呈聖上,以示不負君恩。”見蔡京如此示好,秦剛便也吐露了自己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