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最好時代
秦剛在吳王府又待了一天,卻是與吳王按第一種方案,簽訂了西鳳醇的西北專營契約,並且就在邊境榷場的交易時間、交易方式以及付款形式等問題,都作好了詳細的約定。
最後,吳王非常爽快地預付了五萬貫的定金,約定另外五萬貫的專營費在第一次交易成功之後付清。
第四天一早,秦剛便要急著趕回。由於前一天都一直未見到耶律兄妹,臨行前,他便留了一封書信,在上面寫了一首七絕:
“紙上得來終覺淺,便知萬事須躬行。
踏遍山河萬里路,心有大道馬蹄輕。
這首詩的前兩句,原本是南宋的陸游所寫的,他在菱川書院時就已經不小心用過,這次也就沒有負擔地拿來再用一下了,後兩句的意思便是意指“行萬里路讀萬卷書,見證心中大道”之意,也算是對這萍水相逢的兄妹倆的寄語了。
吳王信守承諾,派了衛隊一直將秦剛等人安全送到了溥樂城外,再往南,就是目前已經重新成為大宋屬地的韋州了。
而到了韋州之後,居然就直接就見到了等在這裡驛站中的趙駟、胡衍與秦婉三人。
這是因為,趙駟從慶州回來後,聽胡衍說秦剛居然只帶了李二鐵三個人就去西夏見什麼王爺,一下子就炸了,他非常生氣地說,現在的形勢是非常地微妙且不可控制,越境去西夏這麼大的事情,萬一出個什麼意外,可是誰也擔待不起的。
然後,他便緊急調動了綠曲營裡最精銳的近衛隊與斥候隊,這個陣勢讓胡衍與秦婉也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於是便跟著他一起,趕到了韋州,準備隨時響應西夏那邊有可能出現的意外。
直到看見了平安無事的秦剛,早先差一點已經開始冒火星的趙駟這才長出了一口,好歹能夠安靜地坐下來喝一口茶了。
“駟哥!真的沒必要這麼緊張。”秦剛也只能非常不好意思地安慰他,“這次去見西夏的吳王,我也仔細評估過風險,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危險。”
“秦先生!”由於秦剛的頭銜變化太快,趙駟索性用回了原先最習慣的稱呼,“自從跟了你之後,我們都知道,在大事方面,只要聽從你的決定,肯定不會出錯。可是,有的事情,就算是我們站位不高,看不清楚看不懂,但是你也得給我們講講吧!比如這次,你現在可是朝廷的提舉天下學政使,忙的應該是學政方面的事情,可是這次為何為了這個商貿生意去見什麼吳王?你要知道,我們這麼多人的未來希望、榮辱得失,可是都在你的身上綁著吶!”
秦剛此時看了看趙駟,再看了看胡衍與秦婉,看到的是一樣的眼神,於是才開口問:“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嗯!”
“是的。”
“呃!”秦剛心下暗道,步子走得太快,沒有做好下面的人思想同步的事情,的確是疏漏了,“其實,拖到今天才與你們來講,也是有我特別的考慮的。坐,坐,大家都坐下來聊。”
於是,另兩人都入坐後,聽著秦剛去講述他的思路。
“你們幾個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也都是從高郵開始,與我一同風雨同舟地走到今天的人。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之前無論是在神居山、在京城、在處州、包括剛來這西北時,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外部先出了問題,然後我們再被迫作出了各種應對?”秦剛先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拋給了他們一個問題。
“是啊!”趙駟被這個問題勾出了感慨,“有好幾次,某都覺得好像被逼到牆角無路可走了。幸好總有秦先生的神機妙算,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回想一下,我們今天所有的事情的開始,其實只是源於一筆落在我家頭頂的無妄欠債,衍哥應該非常清楚這件事。為了儘快地還掉這筆債,我必須要找到可以快速賺錢的生意;而接下來,為了保住這樣的生意,又需要能有更可靠的庇護,所以才開始有了秦家莊的事情、有了駟哥掌管的水寨、還有了毛知軍、蘇山長、李尚書這些關心幫助我們的人。而我們也就不可避免地捲入到他們的生活與世界裡;也就有了之後各種各樣的的意外、波折,進而不得不要做更多的事情、更多的部署。”
在秦剛看似隨意簡單的敘述中,胡衍、秦婉的神情也開始凝重了起來,似乎也由此聯想到了一路走來的種種不易的經過。
“你們要是想問我,在一開始時,究竟曾有過多大的理想與規劃?其實現在跟你們說實話,真的沒有!一直等到我,遇到了老師!”秦剛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溫情與光芒。
“在你們的眼裡,老師也許只是一個詩人,一位才子。甚至他到目前做過的最大的官職,也只是一個從八品的宣德郎。但是你們知道嗎?即使是在我剛去過的西夏境內,佛寺裡的住持都會知道老師的名字;即便是荊南苦地的鄙地郴州,卻因老師的一句‘月迷津渡、霧失樓臺’而一被廣為傳唱。還有更加偉大的蘇大學士、黃學士、晁學士,他們的詩名與才華,在遼國、西夏、高麗、倭國、大理、安南,四處流傳。但是,唯獨卻在他們自己生活的大宋,卻居然是被連番迫害、頻繁打擊。”
“難道是因為老師他們只懂迂腐的詩詞文章麼?駟哥你跟老師學過兵法,而流求自從等到了老師的治理後,便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景,他明明就是一個文能安邦、武可定國的不世人才啊!再看蘇大學士,他治理過的徐州、杭州、密州、定州,哪一地不是國泰民安、士民共贊?人們都說他們是舊黨,可當年司馬君實一味排擠新黨盡廢新法,卻唯有他們師徒二人敢站出來指出‘法無故新之分’,在為新法之存爭一席之地。到了章子厚一朝大權在握,又可曾考慮過這些呢?!”
秦剛說到這裡時忍不住長嘆了一聲,沉默了許久,才說出了後世西方作家狄更斯的對那句名言: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趙駟他們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實出處,只覺得這句話中的含義深刻,意味深長。
“這個時代的最好,是因為有了蘇大學士、秦學士他們所代表的風流,這個風流是士人的風骨、底韻的流傳!是璀璨的風采,是千古的流存!我們大宋本該憑藉這樣的風流,去影響整個天下、去征服這個世界!繼以開創萬世的繁華與不朽的文明!”
“那大爺為什麼又說,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呢?”秦婉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