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得之失也.人心不古.我心有憂.有所憂患(第3頁)
袁承天見他久久未起來,便伸手拉他。不料范家臣狠狠將他的手甩脫,怒道:“我不要你假惺惺賣人情!”袁承天道:“前輩毋怪,晚輩多有失禮,也是無奈之舉,否則我崑崙派上下豈不遭殃?”范家臣道:“在我看來崑崙派除卻趙相承再無英雄!試問你一心衛護崑崙派聲威,人家領你的情了麼?你不還是一樣被他們囚在此處,真是不可理喻!”袁承天聽他所言其實不錯啊!而今的掌門大師兄從來沒有將他這個小師弟放在眼中,只將他看做仇讎,生死以之的敵人;——而自己卻不念舊惡,依舊全心全意衛護崑崙派的聲譽!誰人又可憐過自己?可是又轉念一想不成自己怎麼可以對大師兄不利呢?師父待自己恩重如山,可說此生難報,古人尚知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豈難道自己連他們都不如?這范家臣此番言語看似提醒自己,實則是暗藏挑拔離間的念頭,讓他們崑崙派內部自相殘殺,他可以坐收漁人之利,可是借刀殺人,間接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自己可不能聽他盅惑言語,同門相殘,豈不為外人恥笑,如果那樣做了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所以自己縱有千般委屈也要一個人抗下來,因為師恩難忘,所以縱然大師兄用千般手段欲置自己於死地,而自己也不能殺他——他可是師父至親之人!
袁承天起身看看石牢四周,似乎無處可逃,可是他的目光忽然落在石窗之下,只見有一蓬草新近翻過,似乎地上的土也有翻動跡象,心中不由起疑,便走進查看。此時范家臣不欲其查看,便忽起偷襲,手攥一塊石頭重重向他頭腦砸去。袁承天怎麼也未想到他意要殺害自己,所以疏於防範,結果重重擊在頭腦之上,立時鮮血直流。他轉頭看這范家臣。也許范家臣自覺理虧,竟然怔在那裡,不知所措。袁承天任血流下,卻不去制止,也許他此時已是悲傷難已,因為他一直有一顆愛世人的心,可是世人總是傷他千百遍,而他依舊初心如一,不去惡意揣度別人,總是以仁慈對人,可是在人家眼中他彷彿個不通時務的傻子——猶如那《石頭記》中的寶二爺,總是一個人神神叨叨地對著花草自言自語,對女孩們便恭敬如神仙中人,而以為世間男子多是不堪,少有天玉良緣,郎才女貌之神仙眷屬,世間多是美人配豺狼,相貌之不堪!在別人眼中寶二爺是個風月場中人物,為所謂的正派人物道學家所不容,以為是個紈絝子弟,不堪大用,其實他們那些俗人那裡知道這位寶二爺可是個磊落奇男子,不與世間凡夫同流,只是想當然!他言說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他總說女兒是水,清秀可人;可一至男子則汙濁不堪,讓人齒冷,以至誹謗!非是他看不起天下男子,實因天下男子真正當得起英雄二字有幾人?有人認為殺人千萬,業成帝業者為乎英雄,其實不然,只有救民於水火之中,澤被蒼生的仁人君子才當的起英雄二字,餘者皆是不堪擁有!
袁承天見范家臣不再行兇,便用手掀開亂草,只見地上的土蓬鬆,顯見被人掘開過。他用手扒開鬆土,只見乎直通外面,心下竊喜。可是范家臣的臉卻變得難看起來,顯然這地道是他掘土而挖,本來不欲被人發現,豈料今日卻被袁承天看出端倪,心中雖有不甘,可是要阻攔於他似乎不能,因為此時自己功力已將散盡,再也不可以習練武功,拿什麼和人家爭?所以只有輕輕嘆息,坐在地上,不為所動,在此終老一生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自己昔年殺人太多,仇家可說遍佈天下,只要自己一經走出崑崙派,勢必為仇家所追殺,又況且自己現在什麼都沒有,武功盡失,只有被別人屠殺的份,只怕那時屍無全屍,死相之慘難已想像,所以還是待在這裡才可以無憂無慮,否則……
他才抬頭已不見袁承天,只見那通往外界的地道石板又覆蓋上,可見袁承天已然不辭而別。他想到此處多少有些神傷:別人儘可以自由,而自己還被囚禁於此,想想便讓人著實生氣,可是生氣也是無法,因為人家已經走了,自己想要出去只有搬動石板,只是此時的自己已毫無功力可言,似乎連拿石頭的氣力都沒有,又怎能搬開這石板,決難做到,看來自己想不孤獨到老也是不成的了!
袁承天走出老遠,山洞屈屈折折,轉來折去,由低向高,行出半里,只見前面有光從縫隙間透進,心中一想:這必是出口!他三步並做二步走進,剛要用手去推那石門,忽聽外面有人說話。只聽三師兄張松山和四師兄孟藥房正自說話。只聽張松山道:“掌門師兄這樣做總然是不對的!”四師兄孟藥房道:“咱們又能怎樣呢?出言勸阻又不成,你不是不知道大師兄一向言出必踐,連二師兄都死在他手上,又況且咱們?”忽然旁邊一個聲音響起:“你們這樣大聲說話不怕隔牆有耳麼?”這說話之人正是五師兄趙同心,先前他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怎麼現在這性情也變了,大約是環境所逼不得不加倍小心,只怕一不小心得罪掌門大師兄,可不是等閒之事,只怕掌門大師兄一時性起,殺人也是有的,所以他才說話要二位師兄說話小心。三師兄張松山嘆道:“如果二師兄還在,那便好了!他一向機謀百出,事事料人機先,遇到棘手之事他總能想出萬全之策!”孟藥房也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可是現在掌門大師兄已將小師妹囚禁,將來問話勢必牽扯到咱們,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須得想個萬全之策,否則咱們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因為之前我聽到有弟子私下傳言咱們這位掌門大師兄逼死爹孃,對咱們自然不會慈手軟,所以小心謹慎總然不會錯的。”張松山道:“你說什麼?掌門大師兄逼死爹孃?”孟藥房道:“大師兄是咱們師父和白蓮花所生的兒子,這樣事雖然師父不會對外人提及,但是紙裡包不住火的,終究還是被我聽到了。”
張松山詫異道:“你怎麼知道的?”孟藥房道:“我一次經過小師妹的閨房聽到她與人爭吵,便心下好奇,湊了上去,從窗縫瞧去卻是大師兄兇巴巴對小師妹說話。”五師兄趙同心問道:“大師兄對小師妹說什麼?”孟藥房道:“大師兄看樣子氣極,彷彿要殺人的樣子。大師兄說小師妹為什麼總是亂說話,說他是師父的兒子,讓他情何以堪,如果以後再有風言風語傳到我耳中,便拿你試問!當時大師兄聲色俱厲。小師妹臉色難看,不由得回頂了他一句。大師兄也是氣頭之上,啪地打了她一記耳光。小師妹臉上起了一個五指紅印,便伏桌嚶嚶哭了起來。也許大師兄這時才知覺自己一時氣惱,不該出手打小師妹,便自低聲下氣向小師妹求饒。而小師妹則不睬他,只顧一個人啜泣。許久大師兄覺得留下無益,便一個人索然無味地走了,是以我才知道原來大師兄是師父的至親之人,只是師父一生為人光明磊落,誰想後人卻如此不堪,所謂虎父無犬子也不盡然!”張松山道:“現在大師兄做了掌門,便自一己行事,眼中無人,目空一切,我實在害怕他將來未使不會對咱們下手,到那時我真的好怕!”趙同心插話道:“害怕也無用,來的終要來,去的終要去,咱們誰也無法左右,也許生死定論,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吧!”張松山想想也只有如此,似乎其它別無辦法!
可是孟藥房卻道:“三師兄現二師沒有了,咱們唯你馬首是瞻,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灰心喪氣的話?”張松山道:“你要我怎麼樣,要我去殺大師兄?”趙同心道:“這樣未使不是個好辦法,只是需要從長計議,不然便禍及己身,後果不堪設想。”張松山不置可否,他們三個人又低聲計較了一番,便推開殿門走出去,復又掩上殿門而去。
袁承天見他們走去,這才用手推動石門,不料推之不動,想來外面必有機關所制,否則不至於此,那麼看來只有以全身之力去推動石門。他靜靜長吸一口氣,氣走丹田,以力貫臂,而至力至雙掌,以掌推動石門,只聽石門走動,閃開尺許,可以通過一人。袁承天竄身而出,身子落地之時才發覺自己身處天劍宮大殿之中——這殿內不供奉神仙尊者,只供奉本派魚龍劍,現在劍在傅傳書手中,殿中便空有其名了,因為傅傳書總是心疑別人覬覦這魚龍劍便自己持有而不供奉在此,所以此殿便空缺,少有人來,多了灰塵蛛網,有些淒涼!趙相承在世時,時常打掃大殿,而且將本派衣缽信物魚龍劍供奉於大殿之上,從不生憂,心胸坦蕩蕩,而且魚龍劍換了主人,氣象全變,似乎崑崙派自上而下陰氣沉沉,不復朝氣,彷彿人人自危,都擔心那一天大師兄心性失常,暴起殺人也是有的,所以看似一個偌大門派,似乎氣勢興隆,實則人心不古,危機四伏,再無趙相承之時的氣象萬千,這也許是天數使然,萬物皆有規律,是人所無法改變,只有任其下去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