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九十七章 神農谷中.人心叵測

袁承天從這天劍宮大殿之內走出,只見外面也無守衛之人,想想也是既然殿內已然不供奉魚龍劍,那麼又何必派人看守呢?顯然沒有這必要,袁承天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沉甸甸,不得開心顏,究竟為什麼又說不上來,是離愁還是怨恨?想想這些時日崑崙派禍事橫生,師父和白蓮花先後而去,終究是件憾事!想起師父慈謁可親,總是一幅仁慈長者,教他們如何做人處事,事事低調,不要張狂,因為道教本宗本來就是要人和光同塵,清靜無為,然而並非要人沒有志氣,去一味消極,而是要人要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態度面對人生險阻,所以此生坦途,無有困苦波瀾,那麼也焉無意味的很了,所以人一生本就在罹難憂患中輾轉!

 

山風徐徐,清風明月,山有鳥鳴又有獸叫。袁承天感物傷懷,見到山上有獸走動,不由想起那隻慘死在大師兄傅傳書手下的那隻靈貓——本是他救,本來想來此次迴轉崑崙,可以可以重聚,誰想大師兄辣手加害,可憐這隻當年脫厄的雪山靈貓,今日又慘死大師兄手中——這必是他得靈貓當年非是無緣無故逃走,是有人放它,故意為之,便猜到他頭上,本來大師兄對他這個小師弟就有成就,而且懷恨其得到師父和碧兒青睞,所以懷恨所以成仇,便處心積慮要加害於他,否則便心有無窮怨恨!

 

碧宇無塵,清風明月再起,天氣總是變幻如此之快,昨日還陰沉可怖,今日又恢清明朗月;可是他的心情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心無目地,三轉二折不禁來到一處別院,只見屋中燭火尤亮。他心下這時才一驚,自己怎麼如此大膽闖入這院中,還好沒撞到同門師弟,否則可不又起禍端,多傷人命?正在此時,吱地一聲,大屋的窗子推開,獻出美人首,輕輕長嘆,幽幽說道:“當時我醉美人家,美人顏色嬌如花。今日美人棄我去,青樓珠箔天之涯。天涯涓涓姮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夢中醉臥巫山雲,覺來淚滴湘江水。湘江兩岸花木深,美人不見愁人心。……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說完又自長嘆,說不出的哀怨,彷彿此生有無盡的愁苦與不幸!袁承天聽她如此說話,也是感同身受,這吟詩的女孩子非是別人,卻便正是師姊——趙碧兒——美貌如舊,只是多了太多的傷感,蛾眉蹙額盡是愁容,昔日矜持的碧兒今時今地歷經這許多憂患——爹爹含恨而去,大師兄又肆意行事,以致崑崙派內外上下生怨,人人自危,都怕有一日禍臨己身,不可收拾,所以眼見得一個偌大幫派,人心渙散,大有分崩離析之態,這也是大師兄的任意為之所致,要怎樣才能挽回這危機,似乎只有……不行,碧兒想到這可怕念頭,忽然自責,自己怎麼能有殺人的念頭,而且要殺的還是自己的至親之人,不行,這樣決然不可行,那樣爹爹冥冥之中知道只怕也要生嗔,怪她這個女孩不肖,豈能推刃同氣,以至為後人所譏嗤,思來想去,不知如何是好?

 

袁承天心想碧兒現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只是自己卻不能夠。他不由得得也長嘆一聲,只是嘆氣之後便覺不對,這樣豈不被碧兒發現,那樣便多有不便,可是卻又收之不回。果然趙碧兒一聞有人嘆息,便躍身而出,拔劍相向,手中拿著的卻是被傅傳書劫去的軒轅神劍——卻不知為何轉到她手中,這讓袁承天百思不得其解。長劍直抵袁承天脖頸,只距寸許,只覺鋒芒寒冷,甚為砭人肌膚,如若前進便傷要害。袁承天見碧兒如此戒備,比之先前大有進步,大約久經憂患也學得謹小慎微了!一開始趙碧兒並未看出來這蓬頭少年便是袁承天,所以蛾眉怒斥,大有一劍斬於劍下之勢,待看到那雙大大的眼晴時,便住劍不進,因為這眼神如此之熟悉,便喃喃道:“你是?”袁承天低頭道:“碧兒,你不認得我了?”碧兒聽他聲音如中雷擊,怔怔然說道:“你是阿天?”她嗆啷一聲長劍落地,撲到他近前,撩開他額前亂髮,顯出俊逸的一張臉,不是朝思暮想的袁大哥卻又是誰?她哭泣地伏在袁承天肩膀,淚如雨下,讓這些天所受委屈盡情哭訴出來。袁承天也心中難受的禁,只好撫慰她,“碧兒我要離開崑崙派,迴轉中土,重振袁門,恢復反清復明的事業,——因為我想人活一世終究要幹出一番事業,否則與庸人有何區別?你要不要隨我而去?”碧兒臉頰猶帶淚水,幽幽說道:“我不可以走,還有孃親要我照顧?我還要時常為爹爹看守墓冢,每至清明和中元節都要為爹爹進香掃墓!阿天,你去吧!天下興亡你要管,當年的袁督師不一樣為國盡忠,肝腦塗地,為後人所旌表,是為不世之英雄,後無來者!”

 

袁承天想想也是,如果碧兒跟隨自己而去,那麼師孃誰來照顧,以傅傳書之為人作風,未使不會下毒手加害;如果有趙碧兒在,那麼他便有所忌憚,不敢於胡作非為,想到此節也就釋然。他見碧兒猶自伏在自己肩臂之上,不知如何是好,推之不行,勸也不好,不知所措。而趙碧兒只想這樣永久下去,永遠不分離,好想這樣一生一世,可是袁師弟心懷天下,有鴻鵠之志,豈是雁雀可與比擬,自己總然不能羈絆於他,因為還有袁門需要他——他是為袁門少主,怎麼可以放下心中理想,與世塵埃呢?袁承天見碧兒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好想溫柔以待,可是此時此地又不可以,他只好狠下心來,輕輕推開趙碧兒。趙碧兒抬頭望著他大大的眼睛,只見他眼眸深處似乎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苦難,可是他總是隱藏,從不宣之於口,因為他總喜歡一個人默默承受苦難,不要別人分擔,所以他孤獨如荒原上的狼,孤寂徬徨,一無所著,又如天上孤星從不與其它星座交際,只在自己軌道運行,從不氣餒,只走自己認為正確的路!

 

趙碧兒收起淚水,見袁承天堅毅的臉上現出些微變化,知他內心已起波瀾,因為他非是鐵石心腸之人,他是有情感,古道熱腸的人,為了心中理想可以拋卻身外物!袁承天別過趙碧兒,回首猶見她倚窗而望,大有依依不捨之意,心中滿是留戀!所愛之人雖近在眼前,但可望而不可得也,是為人生憾事!從來人間多有憾事,誰也無法去改變,只有在無奈中苦捱!

 

袁承天臨別崑崙派不忘來到師父墓冢之前——坐落在一指峰最高處,一個平地之上,起地為冢,有松樹青柏為鄰,每到有風吹過便可聆聽松濤之聲此起彼伏,彷彿是智者在低聲歌唱,所以師父在此頗不寂寞,可以和山川松林為伴,有日月星辰為鄰!師父居於此處是為最高處,可以俯視大地山川,一展胸襟,可以長嘯古今!只是可憐斯人已去,世間再無趙相承!袁承天拜謁過師父墓冢,便鬱鬱寡歡走下這一指峰。他從另一側下崑崙派,這條小徑絕少有人知道,所以便可以輕而易舉繞過昆倉派弟子巡查。

 

他回想這些時日間崑崙派所發生的事情,可說此起彼伏,接踵而來,多是悲傷之事。不由得感嘆世事無常,生死冥冥之中自有定論。也許觀天之道,執天之行,誰人可以做到?

 

這日行走之間,忽見前面有隻野兔在拼命猛奔,後面有豹子猛追。看那兔子惶惶如驚弓之鳥,急急似落網之魚,那捨命求生的樣子,讓人見了心生不忍。袁承天見了便心中有氣。他最見不得恃強凌弱,所以躍身而前,一掌向那豹子拍去。那豹子終究是野獸,那有袁承天身有武功,身法輕靈,婉轉如意,所以這一掌結結實實拍在它的胯骨之上,只聽喀地一聲斷折,不能奔跑,癱在那,向袁承天嘶吼,心有不甘。袁承天也不下殺手,看了它一眼,便自走去。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好身手!”袁承天抬頭看時,只見一人正大踏步走出,穿戴只是平平,不見有什麼驚人之處!這人忽然目光注視袁承天背後的軒轅神劍,也只是一看而轉開目光。袁承天見還個面目和善,殊無惡意,心中頓生好感。這人又道:“這個世兄此時是否感到手背有絲絲隱痛?”袁承天被他這一問起,確實感到手背確是有痛,心下詫異。

 

這人道:“世兄幸是遇到我,否則便性命不保,——你適才出掌打跑那隻豹子,無意之間劃到死心草,所以手背劃傷,你全神在於那豹子身上,所以並末覺察到手背受傷——要知道神農谷中這死心草最為狠毒,遇血封喉,如無解藥命死當場,天幸讓在下撞見,世兄你便性命無憂,隨我到神農山莊,讓我家莊主為你祛毒這死草巨毒,二三日便無憂了!”袁承天昔日也聽師父趙相承提及崑崙山脈附近百里之內有草名死草,——雖名字叫草,卻是荊蒺一類的植物,枝葉狹長利如劍刃,割破人的皮膚,受眾便毒入攻心,最為厲害,起初微痛,只待半個時辰之後便行發作,那時再無解藥便百死無生,神仙也難解治。袁承天聽說起這毒草的厲害,也是心驚不已,只是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一幅坦然自若的樣子,以免墮了崑崙派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