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八十三章 問情何物.囿人心魔

此生生在塵世間,不為功名不為錢!吾欲乘風上九天,稽首謫仙不叩頭!笑傲只為此生有,丹心偏在崑崙巔。吹髮長噓為何故?仙長練丹為何求?長生海外求丹藥,不見當年秦始皇!這是崑崙前代名宿所作一首古風,於今不過百年,其詩多是意氣風發,笑傲天下之姿態!古往今來天下帝王莫過百壽,至於長生不老,究是荒誕不稽之事!天下之人終歸落葉歸根,世之一理,皆是如此!順其自然,方可以為人自在,超然物外!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豈不是正途!奈何世人多是被慾念所困,不知自拔,以至淪於魔障!苦天下久矣!名利過客幾人識如敝履?不為己畏,以全國家之安危,世間之士少有!宋有嶽武穆,明有袁督師,似乎皆是英雄!而其遭遇個有不同,以至結局殊途同歸,以至歸於正位,茲茲為後世敬仰,是為神位。

 

嘉慶皇帝見朱世傑和蓮姑二人走遠,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想像當年崇禎皇帝寧死不降,在煤山殉國,以全氣節!從來帝王少有!究其有明一代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不賠款,天孑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樣的有骨氣的朝代怎不讓人欣敬!朱氏一脈後人決無懦弱之輩,便如這朱世傑,可說是個錚錚的漢子!”這時九門提督盧照林走來,說道:“皇上,他們去遠了,請皇上移駕回宮!”嘉慶皇帝收回浮想聯翩,回到大內。不意恭慈太后知道皇上變了傷,便巴巴地來看視。上官可情也從宮女口中得知皇上以身犯險,和亂黨二人雙雙中刀受傷,心中便是不安,可是又不能夠去探視,因為一旦被恭慈太后發覺端倪便其禍非小,所以縱使內心著急,也只有緩一緩,待事情涼下來再行去乾清宮探視。

 

恭慈太后見到皇帝受傷,雖已包紮止血,但是還是深以斥責皇帝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伍,偏偏以身犯險,實在不值得!皇帝貴為九五之尊,握有天下殺伐大權,如若有了閃失,那還了得!嘉慶皇帝知道太后關懷自己勝於關懷自己,便說道:“朕以後不再如此魯莽行為,額娘你放心好了!”恭慈太后知道這孩兒一向心高氣傲,眼底無人,便如其阿瑪一般。當年乾隆皇帝一樣輕狂不羈,喜走江湖,不憚於生死。現在皇帝亦如此,你教他能不擔心!一旦現在他有了什麼閃失,怎對得起大行皇帝?

 

恭慈太后見皇帝低首認錯,實屬不易,便不再追究此事,接著話鋒一轉說道:“聽聞皇上此行收穫不小?將袁門和洪武門盡滅,還擒拿了丐幫幫主和手下四大長老?”嘉慶皇帝聽恭慈太后如此說話,也是吃驚非小,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她。她看似什麼都漫不關心,實則並非如此,只是深藏不露而已!縱有反逆之舉也成不了氣候,不足為患!”恭慈太后見他不以為是的樣子,說道:“皇帝此話差矣!現今天下忤逆反叛的武林門派盡滅,只有這崑崙派還在蠢蠢欲動,欲行不軌。皇帝真大意失荊州,須知養虎為患,不如早除之!”嘉慶皇帝見今日恭慈太后事出反常,便說道:“這可是攝政王所提建議?”恭慈太后詫異道:“怎麼?”嘉慶皇帝笑道:“皇叔一向機謀深遠,別於常人!是以孩兒便猜到定是皇叔向太后建言,否則額娘斷不會說到這崑崙派!其它門派猶可,獨這家門派非他提及。不知他為什麼對崑崙派情有獨鍾?”

 

恭慈太后接著又道:“天下忤逆亂黨似乎盡滅,只是還有崑崙一脈,遠在苦寒邊疆之地,甚為棘手?不知皇帝可有高策?”嘉慶皇帝見恭慈太后問話,想了想道:“崑崙派遠在邊陲,似乎難以興風作浪?”恭慈太后卻道:“非也!皇帝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前這崑崙派掌門是為林正眠。這位道長可說是個不世出的武學奇才,大行皇帝當政在世之時,幾次下詔召他入宮以為皇家所用,怎耐這位林正眠道長几次不允,說什麼‘才能低微,不堪所用’均以此溈推脫,不仕於朝廷。不仕朝廷這也原無大過,不料經年之後他卻勾連天下亂黨,幾次殺官造反。他以為朝廷不知,雖然沒有拿到確鑿證據,可是他崑崙派勾連亂黨以期反清復明的事總是有的,他決然脫不了關係。到了趙相承這一代掌門更是暗中資助亂黨銀子,不遺餘力!皇帝你說如若不將其殲滅,只怕將來為禍不小。”

 

嘉慶皇帝聽聞恭慈太后這一番話,覺得中情中理,似乎無懈可擊,不覺猶疑。恭慈太后又道:“前次伊犁將蘇寧傑和其屬下紅智上人拿獲崑崙派門人弟子,卻被他們逃脫,甚是可惡!尤其他的弟子袁承天處處與朝廷為敵,制肘於皇上,可說是其首惡。今次但凡行動,務必拿下,重重治罪,否則難消心頭之恨!”嘉慶皇帝見恭慈太后怒意滿容,對袁承天有極大成見,心想:先前你中六足龜蛇之毒,如不是袁兄弟出手,只怕你已不復人間,賓天多時了,現在反而視他為不世之仇寇。看來世間多是不義之人,假設當初袁承天不設法救下恭慈太后,由她自生自滅,那麼也不會有今日她強迫皇帝下詔書攻打崑崙派!但是這究竟是過往之事,也不好向她分說明白,那樣反而會更加引起她的猜忌,以他不肖,處處隱瞞於她!

 

恭慈太后見他猶未下決心,便大聲道:“皇帝你還顧忌什麼?莫如讓多福安奉詔到伊犁將軍府,會同他們一同圍剿崑崙派,有了上次的行動,今次也不會差到那裡?皇帝你須知,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咱們總不能白白養了他們,讓他們毫無作為,毫無建樹,這於國於家都無益,只會讓他們養成懶怠之心,無心家國事業!皇帝你不要猶疑了,否則將來崑崙派一旦做大,將無法收拾,於朝廷有危,於國家有危,於百姓有危!莫忘了先前江湖亂黨復明社他們攻入禁城的事情,便是當初皇帝心懷仁慈,欲仁德感化他們迷途知返,怎耐這幫逆黨冥頑不靈,一心要殺皇上要反清復明,你說可惱不可惱?還好他們復明社已土崩瓦解,不復存在,——否則於他們,於國家都是災難!皇帝你莫要再仁慈了,下詔書將這崑崙派拿下,那麼天下再無反清復明組織了!從此皇上可以高枕無憂了!”恭慈太后說完這話看著皇帝臉上的表情。

 

嘉慶皇帝殊無歡顏,因為他實在擔心這樣從來他和袁兄弟勢必成仇,從此再難情交莫逆,見面恐怕都要拔劍相向,一言不合生死以之!這不是他所要看到情形。可是恭慈太后的話又不無道理,一時之間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恭慈太后見皇帝還在猶疑,便道:“崑崙首惡已除,天下無憂!我愛新覺羅氏的天下便穩於泰山,無人可以撼動!”嘉慶皇帝權衡利弊,還是下了決心,便草擬一旨,讓多福安率同王府侍衛安引疾前往伊犁,宣詔圍剿崑崙派。只是他心中猶自不安,實在害怕袁兄弟知道了,惱恨於他。他又派了大內侍衛務必不要傷害到崑崙派掌門趙相承和他師門弟子。侍衛暗暗領命跟隨多福安而去。

 

恭慈太后見夜深了,此間大事一了便回輿慈寧宮。嘉慶皇帝見恭慈太后走遠了,這才負手於背後,踱步來到殿外廣場,但見宮中彩燈還在,上元節氣氛猶在,只是他見宮燈雖也流光轉動,心中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反而鬱鬱寡歡,心有千萬重心事!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永傑,你又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了?說給可情,也好讓可情為你分擔憂愁!”嘉慶皇帝見她嫋嫋娜娜走來,心中不再那樣煩悶了,長長噓了口氣,便將恭慈太后命他下旨圍剿崑崙派的事說了出來。上官可情道:“征剿崑崙派未嘗不是好事啊?”

 

嘉慶皇帝卻道:“可情你女孩子家又知道什麼?崑崙派趙掌門可是袁兄弟的師父。如若他知道圍剿崑崙派的詔書是我下的,那麼他勢必會懷恨於我?因為普天之下只有我可以驅使伊犁將軍蘇寧傑,他人也沒這能力。我實在害怕袁兄弟……”上官可情卻道:“兩者總要有選擇!既然已下旨,那麼也不必於耿耿於懷了,因為恭慈太后亦是為你好!為著你們愛新覺羅氏的江山永固。”嘉慶皇帝道:“兩者交兵,不免死傷!我總覺愧對於袁兄弟!可情我現在真的好後悔適才草擬那道聖旨!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想收回成命,只是不能!”上官可情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永傑還是順其自然吧!我想以趙掌門之能未必會有危險!”嘉慶皇帝道:“但願如此。只不知此時袁兄弟在那裡?如果他知道是朕下的旨意,不做作何想法?”

 

袁承天眼見朱世傑和蓮茹走遠,心想:嘉慶皇帝不愧一代帝王,胸襟開闊,非是旁人可堪比擬。只是丐幫眾人身陷軍機處天牢,不知該當如何計較,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他回到住處又想起暫厝於城西國清寺袁前輩遺骸,看來一時半刻難已迴轉杭州丐幫總舵,只有勞煩寺中僧人將其火化裝入瓷壇,放在寺中,待得將來一有時機便迎回總舵,只是現下不是時機,只有勉為其難,委屈袁前輩骨灰屈尊於國清寺,這也是無法可想。侍得走出國清寺,他漫無目地在京城長街走動。

 

忽然一隻手搭在他肩臂,叫道:“可讓我好找!”袁承天心下一驚,以為是敵人偷襲,不由自主左手一圈然後反掌打出,啪地一聲正於那人右手掌擊在一處。兩個受力,不由得噔噔退回幾步。袁承天近來內力大增,只是一搖便定下身來。那人卻是不成,內力不足,無法和袁承天相提相論,本要拿樁穩住身形,不成想內力不行,撲通跌坐於地,甚是狼狽。這人不怒反想:“袁兄弟經年不見,武功長進不少。真讓人佩服!”袁承天這才看清原來是陳平——當年贈於軒轅神劍之恩尚未報,不意今日京城邂逅,真是有緣。

 

陳平雖被幫主秦於衛革去河北分舵主之職,然則並不以為意,心想:不做舵主反而落得清閒,逍遙自在豈不是好!所以他便四下游蕩,這日從丐幫一名弟子口中得知丐幫幫主秦於衛及四大長老悉數被押往京城,關押在軍機處衙門的天牢。他心中吃驚非小,心想:自己可要搭救幫主,——雖然他於自己無恩,自己卻不能無義,念及已逝袁老幫主當年活命之恩,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那樣豈非人哉?是以他才隻身來到京城,四下閒走思量如何救丐幫脫於牢籠,不妨大街之上見到袁承天,便驚喜非常,出聲呼叫,不意被袁兄弟誤會,以為敵人背後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