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喝天嘯月.踏足紅塵原是錯(第3頁)
多福安見狀大怒,喝道:“蕭遲月快將這惡人捉來問事!”蕭遲月便要躍身而下,也好在世子面前現露一下。於令儀見狀自告奮勇,搶先躍下高船。當他躍在那大船板上。這落難少年斥道:“無恥奸賊,你是漢人,卻為清廷出力,忘了你是黃帝后裔,不知恥辱,反以為榮,甚為可恥!”袁承天聽這聲音熟習,這可不就是那位自命不凡的洪武門人朱世傑麼?卻原來他和蓮姑未死,得已脫逃!一時之間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於令儀自然不是這朱世傑的敵手,不過兩三招便被其一掌擊翻在海中。撲通一聲掀起碩大浪花。蕭遲月見狀忙令水手搭繩索救他上船。蕭遲月再也按奈不住,躍下高船,二話不說便與其交手。朱世傑雖飄泊有日,精力不濟,但是見到清國的兵士心中便有種無名怒火,所以便打起精神,誓要與其同歸於盡也不投降。
蕭遲月一要在世子面前顯示自己的武功,二要顯揚自己武功了得,所以便全力施為,下手不可謂不狠,處處透著殺機。朱世傑畢竟海上逃亡,精力有損,武功便有所不能,處處受其制肘,更兼這蕭遲月昔年曾是丐幫的執法長老,武功自不待言,只是他功名心重,意欲謀反,最後事敗,險些命喪君山,如果不是大內血滴子頭領楊契丹施手相救,他和於令儀早已被丐幫弟子亂刃分屍,屍骨無存了。
蓮姑見這蕭遲月出手狠辣,處處透著歹毒,誓要殺其而後快。朱大哥近來海上漂泊,不得自由,飢時便捉海中魚蝦填肚子,渴了喝海水——雖然苦鹹——但是人在困境也只有隨遇而安,勉為其難。所以精神萎糜,不是很振作,如果換做平常,這蕭遲月未必便是對手,可是現在人在窘途,非是陸路,所以難免上下顛簸,不得自由!她眼見朱大哥難以抵敵,便顧不得自身安危,用手中短木棒向著蕭遲月背心搠去,因為此時蕭遲月正轉身和朱世傑激鬥,背對於她,因見她不過一柔弱女孩,能有多大能耐,所以並未放在心上。蓮菇見朱大哥情勢危殆,也顧不得什麼仁義道德,抬手搠去。這蕭遲月雖武功不柔,然一心不能二心,他前面是朱世傑生死以搏,不料後面又有蓮姑暗施殺手。這下著實讓他猝不及防。
蕭遲月見顧此失彼,只有拚一拚。他對朱世傑揮出一掌,將朱世傑逼迫一邊,然後伸腿踢出,更不回看,一式“魁星踢鬥”踢向蓮姑手臂。這下蓮菇始料未及,蕭遲月一腳正踢個正著,啊呀一聲撒手撤棒,跌坐在船板。船板本來在海面起伏不定,這下受力更是上下晃動,險險將三人掀翻大海之中。
這時袁承天正居高臨下,見這情形正思量要不要救這朱世傑。便在這時正聽見朱世傑啊呀一聲正了一掌,翻身跌坐在船板,嗓子一甜,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一時之間氣血翻湧,心神難定。正在此時海面又駛來艘大船,不是別人,卻便正是嘉慶皇帝的大船。船上的是羅軍門——羅炳耀,是廣東水師提督。在有清一代設三處水師提督,分別為長江水師提督、福建水軍提督和廣東水師提督,三處皆受頂頭上司水師總督節制,其實官職從一品,除卻上司總督便是提督官職為大,為一方大員,負責統轄一省陸路和海上一切官兵,可說威權極大。
原來那日嘉慶皇帝見袁承天所駕之船爆炸沉於海底,卻不見海水中有血水,更不見袁兄弟屍身,便心下不死,誓要駕船於大海之上遍尋於他。他這些時日念茲在茲,於心中念念不忘於袁兄弟,有時人之情誼勝於手足之情。不巧這時正會同蕭遲月大船,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蕭遲月將朱世傑點了穴道,讓水手放下繩索將他拉到大船之上,又將蓮姑制服,也一同上吊至大船之上。嘉慶皇帝大船也駛來。眾人見是今上,紛紛出迎,山呼皇帝,跪列兩旁,目視於地。嘉慶皇帝邁過搭在兩船之間的船板,見到受縛的朱世傑和蓮姑,不由輕輕一笑,說道:“朱兄弟別來無恙,不料匆匆一別,今日又會,真是幸何如之?定當浮一大白,共醉生平,方不負這盛世年華!朱兄弟,你說是不是?”
朱世傑此時淪為階下囚,甚為懊惱,只哼了一聲,不作言語。嘉慶皇帝知他心有不服,心想:今日可由不得你再行猖狂。他走過去,落坐船帆之下帥椅之上,四下睥睨天下,彷彿君臨天下,誰與當鋒,神態說不出英武!
袁承天心中暗暗叫苦,忙不迭低下頭,害怕他識出自己本來面目,耳根發熱,面上發紅,心中忐忑不安。這真奇哉怪也,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現象。嘉慶皇帝閃目之間見到那多鐸世子多福安,心中詫異,心想他緣何在此,看來必有所為,但是他卻不相詢,只是輕描淡寫道:“世子,你近來武功可有長進,朕甚為掛念。”這皇帝和世子多福安年紀相仿,本為兄弟,但是人前卻君臣相稱,不可壞了禮數。多福安忙叩首為禮道:“臣聞丐幫逆賊為害海上,便令蕭統領出海擒拿此賊,本意迴歸中路,回京面稟聖上,請皇上定奪。”
嘉慶皇帝深以為是,頜首笑道:“世子大有乃父之風,皇叔可喜可賀。”多福安忙叩謝皇恩,代父領過,侍立一旁。他又一一向皇上介紹蕭遲月和終南劍派掌門白一平。嘉慶皇帝心下一沉,他深知這白一平非是泛泛之輩,在江湖之上大有名頭,雖無法和少林和武當相抗,可是亦是名門大派的領袖。竟然為皇叔多鐸所用,心中能不駭然。但是他這一驚詫只是瞬間而過,便言笑宴宴,不以為是。
他這細微表情都被袁承天瞧在眼中,只見皇帝平靜神情閃過一絲殺機,心想皇帝的忍奈度也是有限的,將來這多鐸王爺下場不知如何?只怕也好不到那去!世間奸佞之人終究不會有好下場,遠的如那魏忠賢,生前風光無限,世稱九千歲,一時風頭無兩,生祠更是遍佈全國,一時之間歌功頌德之聲,不絕於耳;而一旦獲罪,投環於死,聲名狼藉,落了個罵名無數。近的如那和中堂,榮華富貴享盡,可是一旦新君上位,便令他畏罪以死,豈不可惜,空有才華,卻為人不正,以至身死無地,是為可悲。這多鐸也是野心不小,將來恐怕也難保全首領!
嘉慶皇帝話鋒一轉,轉頭看著朱世傑,冷冷道:“朱世傑你先前劫持朕躬,可說大逆不道,更兼組織亂黨,禍亂天下,可說罪不容誅;——但是朕姑念你是朱明後裔,不加計較,只要向朕承諾以後改惡從善,不再與朝廷為敵,解散洪武門!”朱世傑冷笑道:“卻也休想。這天下本來是我朱姓天下,只因逆賊篡漢,以至天下生靈塗炭,一至不可收拾之地步!”
嘉慶皇帝拍案而起道:“誰是逆賊來著?誰又是英雄好漢?誰又是天下真主?”他見朱世傑不言語,聲音緩和道:“你也不想想你先祖德行有虧,以至失了天下,這又怨得誰來?”朱世傑道:“當事之時賊攻城下,欲城下之盟,欲要封王。帝之不允,以至以身殉國,身死國滅,後來禍不旋踵,天下淪陷,又回洪荒猛獸食人時代!”嘉慶皇帝卻道:“天佑好人!所謂時也、運也、命也!正是時不我待!是天禍亦是人謀!該我愛新覺羅氏坐擁天下,這是天命所歸!”朱世傑冷冷笑道:“什麼天命所歸,全是無稽之談!現在雖然天下是你滿洲人,將來未使不會重歸漢人天下?”嘉慶皇帝道:“痴心妄想!朕要一併誅殺爾等殆盡,方出胸中惡氣!”
袁承天見嘉慶皇帝如此情形,見他眼中殺機,似乎隨時便要喝令殺人,心中一顫,尋思如何救這位朱明王孫?朱世傑忽然凜然昂首嘯天道:“刀在鞘中不斬人,世無英雄空嘆息。我自抹去兩崑崙,看去天下是誰家?”然後大笑三聲,又道:“列祖列宗,世傑不孝,不能恢復漢家天下,實在無顏見先祖於地下也!”然後他忽然手起掌落,正拍中天靈蓋,立斃當場。袁承天要出手已是不能。這朱世傑也是剛烈如此,比之崇禎帝朱由檢猶有過之而不及也!蓮姑見朱大哥大義領死,傷心欲絕,已是生無可戀,也是抬手拍落,頭腦碎裂,兩個人都橫死當場。這只是剎那間功夫。袁承天心中隱痛,只是無法可施。
嘉慶皇帝見朱世傑如此剛烈,也是嘆息連連,長嘆一口氣道:“先祖剛烈如此,寧死不降賊!而後人亦是剛烈如此,一門忠烈,一門英烈,一門英雄!古今罕有,比之那位樂不思蜀的皇帝可強太多了,同是漢人卻差之千里,讓人嘆息!朕一向敬佩於天下英雄,厭惡於奸佞之人!來人,將這朱世傑和這女子好生安置,待迴歸中土,加以後葬!”袁承天見這嘉慶皇帝對朱世傑如此後待,心中一熱,心想:他也非無情無義之人!只是這朱世傑和蓮姑如此剛烈,讓人心生敬意!
蕭遲月和多福安和白一平見皇帝如此處置,覺得他純是一片善心,心想:原來他是恩怨分明的君主。
忽地海上大風起,將這座船掀起,忽高忽低,顛簸不已,眼見天上烏雲密佈,一場大雨便見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