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七十八章 授命於天.潛龍勿用(第3頁)
嘉慶皇帝劍在手,猶如銀蛇向那木槳纏去,本意劍削木槳,順勢前行,逼其就範。孰料當地一聲,長劍削在木漿發出金鐵之響,卻原來此木槳乃是生鐵鑄就,表面斑駁,好似木頭,其實則沉重有加,重達近百斤,非膂力過人之處的好手,才可以運用自如,敗敵機先。也許嘉慶皇帝疏於大意,並未將這相貌平平,毫無出眾之處的朱世傑放在眼中,以至失了先機。朱世傑用力將鐵槳扳出,一股強大勁風直掃嘉慶皇帝。嘉慶皇帝頓感胸口窒息,一口喘不上來,便向後連連退去。朱世傑步步為營,鐵槳更不稍停,一招“青龍問月”一槳直向前胸膻中穴點去。嘉慶皇帝長劍下格,可是似蜻蜓撼樹不為所動。朱世傑忽爾招走奇絕,招法詭異,不攻反而向甲板拍去。嘉慶皇帝見狀不知所為?上官可情心中一怖以為他要打穿船上甲板,讓海水湧入,沉船於茫茫大海。其實不然,甲板未斷,船身巨搖,人在船上搖晃不定。上官可情生長江南,慣於划船駕舟,對此一道駕輕就熟;可是對於這嘉慶皇帝卻是不能,因為他生長北方,少到江南水鄉,更少出海揚帆,因為他畢竟一國之君,政務繁身,那有時日去出海駕舟。他一時但覺胸中更是煩惡。
朱世傑哈哈大笑道:“虧你是皇帝,於此也不能夠,還不如我等草莽之人。”他收槳於手,欺身而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他周身幾處要穴,腦戶穴於百會穴處四五分處、上星穴在發處一分陷中地方、前頂穴於百會穴前一寸五分處、後頂穴於百會穴後一寸五分處、玉枕穴位於腦戶穴旁一寸三分處、亦有通天穴。他點嘉慶皇帝這幾處穴道也只是旋踵之間,剎那間事。待嘉慶皇帝回過神來已是不能動彈。上官可情本要奔來相求,豈料船上那女子格格一笑道:“你還憐惜他?卻忘了我們漢人天下淪為夷狄,全是如你一般不知自尊自愛的人所造成的?”上官可情卻道:“你只知道一味殺人,為了所謂的什麼朱明天下?可是你所想要的只是你一個人的天下,無關乎天下百姓的?現在天下太平,勝於往昔,萬民安樂,不是很好麼?你們偏偏倒行逆施,自以為是,以為天下還顧念前明?也許有的,只是那些迂腐之人,在我一個小女子看來不論漢人抑或滿洲人誰做皇帝,都不重要,只要對天下百姓福祉,善莫大焉也就是了?豈但漢人坐了天下便萬世昇平了,也不見得了,未使便比別人殺人殺得少了?”
朱世傑聽了上官可情一番話,氣上心頭,便要揮掌拍下,取其性命。嘉慶皇帝道:“休傷可情,要殺你殺我便了,何必為難一個弱女子,也不怕將來天下英雄嗤笑?”朱世傑見這嘉慶皇帝對這上官可情一往情深,不禁為之一動,隨既又笑道:“總是你們死的時候,只是不是現在。”他讓船上女子將上官可情縛住,放在艙下,隨後說道:“咱們去復明社日月島,要他們歸我所用,共襄義舉。”這是以往經歷,袁承天自然不知道這位少年皇帝甘冒風險帶著上官可情出宮,揚帆出海尋他,豈料橫遭不測,落入人手,以至有今日之恥。
杜縱橫見朱世傑將嘉慶皇帝帶來,也是心中吃驚不小,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之好,因為茲事體大,自己非有應變之能,況且幫主丘方絕又死,如果有他老人家主持幫務,定然會對此事處理得當,遊刃有餘,奈何自己非有其能,正怔忡不知所為。忽見袁承天神情泰然,不為所動,似乎已有應對之法,便轉目光看他,意示要他出頭止息紛爭,可是他卻忘了這樣一來未免喧賓奪主,更是大大不妥。袁承天焉是不知他的意思,奈何這是他們復明社的幫務,外人似乎不容置喙,所以他才泰然處之,靜觀其變,只有到了萬不得已時自己才可以出頭,排難解紛,至於那義所當為便是另當別論了。一時之間空氣似乎都凝固,有些窒息了。
朱世傑見杜縱橫猶疑不決,便先賓為主說道:“貴幫正是前任丘方幫冥日,在下本來不便多所打撓,但是此事關乎我漢人的天下,所以如果當斷不斷,反為其害,莫如現下咱們殺了這滿人皇帝,立下盟誓,共同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當年我先祖洪武大帝亦是這樣的口號,號召天下民眾驅除蒙元,讓倒懸乾坤正回正軌,這也是天下歸心,人心所向!杜堂主此等忠義之事,你還猶疑什麼?”他說話似乎無可厚非,可是杜縱橫實在有些不願,因為他見這朱世傑依恃自己是朱室後人,行事作風讓人生厭,頗有些咄咄逼人,強人所難的架式,心中便有些不滿,可是礙於情面,不便駁回,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他身後轉出一名復明社的年輕弟子,正是血氣方剛時,見這朱世傑這姿態便心生反感,躍眾而出戟指道:“此地是我復明社總舵,那有你外人說話的份?——雖然你是朱姓孑孫,可是也不能強人所難。”
朱世傑道:“你是什麼人?要他多說。”這名弟子腰子一拔道:“我只不過是幫中一個無名之輩,雖然藉藉無名,武功低微,可是平生最見不得小人
眾人眼前一花,只見朱世傑躍身到那名弟子身邊,手起掌落,這一式快如閃電。不待眾人看清緩過神來,那名弟子悶哼一聲倒地身亡。眾人方始看清這人腦中間中了一掌,鮮血流下,已是無救了。杜縱橫此時心中恚怒,心道:“縱使我門弟子出言無狀,你也無權殺人,——而且在我們幫中,直是豈有此理?”他大喝一聲道:“你雖遠來為客,卻也不能夠隨意殺人。”朱世傑道:“遑論殺一個人,將來這天下都是姓朱的,至於殺人在下可比之別人差遠了。”杜縱橫此時也是氣衝腦門,無所顧忌,也不怕這朱世傑放在眼中,冷冷道:“你自去復你們的朱姓天下;我們復明社自復我們漢人天下,各自為政,各不相聯。你對這皇帝要殺要剮與我們並不相干!本來遠來是客,定當把酒言歡,奈何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也!這便請吧!”說著作勢請朱世傑一干人離開海島。
朱世傑幾曾吃過這閉門羹,眼中冒火,恨聲道:“杜堂主,如果我偏不走呢?”杜縱橫冷笑道:“肅客入座是我意,但是送君歸程亦是我之意,這便請吧!”杜縱橫已經把話說的相當明白。朱世傑幾曾受過這氣,在他眼中這復明社上上下下都要對他這位朱室王孫恭敬有加,畢竟他們也是要反清復明的,可是今日看情形卻是自己不受他們歡迎,甚至還遭到他們排斥和厭惡。你說讓他這位自詡天之驕子,將來授命於天的人如何承受的了。袁承天見這情形雙方騎虎難下,非有一位幹旋之能,從中調解,否則難以解困。他剛要說話卻見被制的嘉慶皇帝笑道:“一群烏合之眾,跳樑小醜罷了。”他此話一出,眾人予頭便直截對準了他。
袁承天心中直是納罕,不知平昔睿智如他的嘉慶皇帝緣何此時說出這樣不智的話來,正當雙方劍拔弩張之時,他偏偏火上澆油,可說不作不死。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見這嘉慶皇帝笑意中帶著狡黠。袁承天心中立刻明白,這是他見自己廁身這幹他眼中所謂的“忤逆亂黨”之中,眼見他便身首異處,而無動於衷,心下難免有氣,所以有意激怒雙方,讓他不得不出手。袁承天心想你何必弄巧成拙?本來我己籌劃了一個方法,可以讓你解困脫厄,現下可好,自己若再說話為其開脫,難免有從犯之嫌疑?你說你讓他如何辦法。
首先發難的是朱世傑,他聽嘉慶皇帝此一番說話,不怒反笑,說道:“我們是烏合之眾?那麼你呢?淪為階下囚,還自以為是?將來死得是你,而不是我?好,今日便教你見識見識烏合之眾的厲害。”他再無顧忌,提掌便要拍落,取其性命。在這生死攸關之際,袁承天再不能坐視不理,否則於良心上過不去,因為這嘉慶皇帝雖不能說聖明如天子,可是他為人磊落,是個英明的君子,不是昏庸無能的人。再者他是清心格格的皇帝哥哥,自己總不能見他死於人手,而置之不理,那樣殊非英雄所為,有辱門風。九泉之下的先祖和爹孃亦會看他不起,是英雄好漢便恩怨為明,暗裡下手殺人殊非英雄所為。他雖不能出面干涉,可是暗中動手也是可以的。他右手雙指扣一石子,用盡平生內力彈出,於這混亂之中凌空飛去,眾人正全神注視在朱世傑和這位嘉慶皇帝身子,自然不會注意到誰彈射出還石子。這石子去勢之疾,用力之勁,方位拿捏之準,正是天下少有。
這石子正擊打在朱世傑的耳上三寸天衝穴。朱世傑因為全神貫注要殺這嘉慶皇帝,未料當場竟有人偷襲自己,而手法勁力之奇準,可說天下罕有。他剛要回頭去看場中是誰膽敢出手傷害自己。不料又一石子飛來,擊打他手腕處陽池穴,不覺手掌麻木,再也落不下來,尷尬之極。這實實在在在眾人面前出醜。嘉慶皇帝笑而不語,心想:就你這能為還枉想得有天下,不是讓人可發一笑麼?
眾人見狀都是驚鄂連連,心想豈非咱們中間混進了朝廷的內奸。便在此時有人來報,在杜縱橫耳邊低語,旁人自然不能與聞。但是袁承天卻聽得明白,只隱約聽那名復明社弟子說什麼羅軍門率三千兵士駕海船正向此攻來,船有紅衣大炮,甚為厲害。接下來便是說該當如何應對?袁承天心中一驚,不知這位羅軍門如何嘉慶皇帝被囚在此島?但是轉念一想便明白,以那皇宮大內侍衛和血滴子之能,天下焉有打聽不到事?——更何況這嘉慶皇帝被人挾迫至這海島,一路行蹤難免有蛛絲馬跡落入人眼。看來這位羅軍門巴巴地趕來,定是為了請功領賞,解救皇帝於生死危難,本來就是奇功一件!世上之人,誰不想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如那陶淵明那般青山高士世間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