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為情所困(第2頁)
楊契丹看著他們訴說衷腸,竟不為所動,提掌拍在鄭蕭蕭頭腦。鄭蕭蕭輕哼一聲,便魂消玉損。袁承天見他提掌拍死了鄭蕭蕭,猶如青天霹靂,五內俱傷,怒道:“你這奸賊為何殺她?”楊契丹道:“不為什麼。我見你們如此卿卿我我,甚是煩惱,不如送她上路,免受痛苦。現在可輪到你,你尚有何言?”袁承天卻道:“世上之人誰人不死,我信天道好還,總然不會放過十惡不赦的惡人,你也難逃公道!”
楊契丹仰天哈哈笑道:“是麼?你說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很好,只是現在你卻要死了,還在此大言炎炎,不是很可笑麼?”袁承開閉目不言。楊契丹緩緩提掌,便要拍下。
忽然有聲傳來,說道:“楊統領且慢動手。”袁承天和楊契丹聽這人說話心中都是一動,這不是嘉慶皇帝的聲音麼?他怎麼夤夜至此,必有事故。楊契丹不敢造次,垂手一旁。黑暗中走出一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天子嘉慶皇帝,只見他不怒自威,龍驤虎步,自有一派天子風範,英氣之中猶有玉樹臨風之姿容。他對楊契丹視若無睹,看著地上的袁承天甚是憐惜,又見那鄭蕭蕭已氣絕當場,心中又是一悲,轉身看著楊契丹,怒道:“楊統領你可知罪!”楊契丹見嘉慶皇帝震怒,誠惶誠恐道:“奴才不知有罪,請皇上明示。”
嘉慶心中有氣,好個奴才,還敢質問於朕。嘉慶道:“好,你不知,我說你聽。你勾連多鐸王爺,意謀不軌,想要謀害朕躬,還有從黨白一平,你們以為朕不知道?只是朕不發聲,要看你們如何表演給朕看!”楊契丹道:“這都是多鐸王爺挾迫於屬下,奴才不得不從,望皇上格外開恩。”嘉慶道:“”好,從今而後,你洗心革面,朕便赦你無罪,依舊在大內聽用!”楊契丹聽聞嘉慶赦己無罪,自是感激涕零,無以為是。他便下跪謝恩。
忽聽啪地一聲,嘉慶皇帝手起掌落拍碎楊契丹的天靈蓋。這下來得忽然,袁承天直不敢相信。楊契丹怎麼也未想到嘉慶皇帝食言而肥,出手殺了自己,他實在不明皇帝為什麼要殺他。
嘉慶皇帝冷冷地看著楊契丹倒地,雙眼猶自看著自己,臉上滿是猶疑不解,知他死不明白,便說道:“多鐸他們勾連亂黨,欺朕年少,意欲不臣之心,朕既便再是無能,也是耳聞,宮中侍衛刺探消息稟告於朕。朕之所以不發難,便欲將來將你們一網誅殺,以絕後患!——本來你可以不死,可是你知道你身犯二忌,一是你膽敢要殺袁兄弟,天下之人儘可殺,而袁兄弟卻不可以,雖然他有時視我為敵,可是我卻視他為手足兄弟;你卻膽大妄為,擅作主張要殺他,這豈是能夠,朕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也!今日若放你走,你未使不會向多隆阿和多鐸告密,朕身家性命堪憂,思之再三,只有你死才是萬全之策,因為死人從來不會透露秘密。你可以安心去了,他的妻兒父母朕自然會加以優待,你儘可以放心,朕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楊契丹撲通一聲倒地而死,可見他死也安心,要的就是皇上親口自承不難為他的妻兒父母,否則他妄為人子了!
袁承天怎麼也未想到嘉慶皇帝出手殺了這楊契丹,雖然他也是出自私心,更多則是為了他袁承天,可見他心目之中袁承天的地位高過朝中一切重臣。也許他嚮往的是漢哀帝劉欣之與董賢,可是他是君臨天子的皇上,怎麼可以隨心所欲,既便他想,恭慈太后也斷然不會允許,更兼性情猜忌多疑的多查皇后更不會允許,是以只有將這情義埋在心底,只不發售。
袁承天看著這位少年天子,英雄氣慨之中更包含兒女情長,他誠然不是冷血的人,他也有溫暖人心的時候,只是有時不表露,只在危殆才顯現。
嘉慶皇帝道:“袁兄弟,你好自為之。”他轉身欲走。袁承天道:“皇上……”嘉慶轉身面露不悅,說道:“你還叫我皇帝,記住沒有別人的時候,私下叫我永傑,否則你不當我是朋友,咱們豈不生疏了?”袁承天見這少年天子話語出自肺腑,真情流露,決非作偽,見他企盼地看著自己,彷彿自己不把他當弟兄,他便心中不開心,不由脫口道:“永傑……”
嘉慶皇帝面露喜悅,大踏步走前,握住袁承天的手,看著比自己只小二歲的少年,心中狂喜,不禁道:“袁兄弟,將來不管你犯多大的罪,朕也決不殺你!”袁承天道:“你又何苦?也許將來咱們兵刃相見,生死以之呢?我要光復漢家天下,你卻是蠻夷皇帝,咱們終究是不可融合,到那時只怕你不殺我,我卻殺你呢?”嘉慶臉有慍意,說道:“袁兄弟,我不明白難道這天下非是你們漢人天下不可?難道朕做得不好,不如前明皇帝?你們怎麼總是心心念念為了什麼故國明月,為了所謂的反清復明,這樣做值得麼?還不是枉死多少人?”袁承天道:“也許,你不明白我們心中總有一種揮之不去執念,為了心中理想,生死何懼?一切皆可為之!所謂行天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也!如宋亡元興,不過百年,洪武大帝起兵鳳陽,終成於天下也!”
嘉慶皇帝負手於後,看著上天,只見蒼穹又彎,星月隱於陰雲其間,不見光明。天空中只見紫微星座依舊奪人眼目,星光四射,不見黯然,反見光明。他說道:“袁兄弟,你看上天紫微星座光芒四射,並不見式微,你又緣何要逆天而行,終究不可成功!”袁承天道:“誠如你所言,可是我依舊放不下執念!”嘉慶道:“好,朕亦不強求,人各有志,不能強迫!只是我想咱們如果成為好朋友,你效力於朕,那何愁天下亂黨不滅?”袁承天道:“永傑,你的厚意我心領,要我效力於你,只怕不能!”
嘉慶長長嘆口氣,說道:“當年劉欣之與董賢,既是君臣之誼,亦是朋友之義,他們可以生死以之,咱們卻是不能?只因他們沒有家國滅亡,更加不會有今日之民族大義,所以儘可以盡朋友之義!你我今日卻又不同,你自認為天下正統歸於你們,而認為我們滿洲愛新覺羅氏為夷族,侵佔你們河山,可是當年李自成起兵造反,殺人無算,攻破Bj,以至崇禎帝殉國煤山,難道就不是罪人。我先祖攝政王多爾袞連和吳三桂殺敵於湖北九宮山,天下遂定!可說是順天應人,天數使然!”
袁承天道:“也許是吧!”嘉慶又道:“袁兄弟,咱們就此別過。”他轉身走入沉沉夜色之中。不知為何袁承天心中反倒落寞許多,不知為他,抑或還是蕭蕭姑娘。一想到蕭蕭姑娘便來到她身旁,只見她已是燈枯油盡,面無血色,氣若游絲。袁承天悲從中來,將她扶起,讓她枕著自己手臂。鄭蕭蕭悠悠醒轉,雖然七魄去了三魂,可是她之所以不去,便因為要再看一眼袁大哥,否則她真的死不暝目。而今看著袁大哥清新的面容,說不出的心滿意足,氣息微弱道:“袁大哥,你覺我傻麼?”袁承天強忍悲傷,不讓眼淚流下,那樣一來,只會加重蕭蕭姑娘的傷害,於百害無一利,所以只有忍住。可是生離死別,總難免五內如焚,彷彿也要隨她而去。
蕭蕭姑娘見袁大哥不說話,知他心中難過,便道:“袁大哥,我死後你也不必悲傷。人生世上,誰人不死!大夢無常,早歸晚歸皆無分別!蕭蕭去後,你忘卻我好麼?你還有清心格格和趙姑娘,她們都溫柔而雅的女孩,她們盡為照顧你。我呢?在世上只不過是個笨愚的女孩子,怎堪此清心格格伶仃勘透,讓人心服。”
袁承天道:“蕭蕭姑娘你不會死得。侍我去尋名醫大夫為你醫治,這也是權宜之計,傷勢緩一緩,也是好的。”鄭蕭蕭苦笑道:“袁大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大限將至,你也用不著安慰我!袁大哥我好累,我真的好想枕著你入睡。”她用盡餘力說完,長長出了口氣,彷彿心願已願。她身子軟了下來,眼睛合上,臉上顯出了開心的微笑,今在已無憾事,可以這樣去了,無牽亦無掛,何處惹塵埃!
袁承天待要用內力助她氣息迴轉已是不能。又何況他也是剛剛內息迴轉,所謂用內力喚她,是幾不可行。鄭蕭蕭此時了無憾事。袁承天找了木柴架起,先將鄭蕭蕭屍身放在熊熊烈火之上,將其焚化,然後將骨灰裝入瓷壇,因為此時此地也無法為她掘地為墓,只有裝入瓷壇隨身帶著,有朝一日交給白蓮宗主白蓮花妥為安置,這樣也了卻一樁心事。只見大火熊熊間鄭蕭蕭魂飛煙滅,只留下一堆灰燼,不竟讓人悲從中來,一時不可斷絕,彷彿眼前又見生離死別,看著她離去,袁承天怎不肝腸寸斷,全是為了救自己她才殞命,如其不然何至於此,所以自己也是間接害了她,所以悲痛得不能自己。
骨灰被他盡數收於瓷壇之中,揣在衣內懷中,這樣他才可以安心,否則這一生都難以安穩。因為他從來都如此,悲天憫人!看著剎那之間人鬼殊途,袁承天心事難平,他從來悲天憫人,不獨愛己,總覺得別人比自己可憐可悲,所以他都盡其所能幫助那些困厄中的人,卻忘卻了自己的身世遭遇不一樣可憐麼?也許這性格終其一生也難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