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六十四章 為情所困

袁承天駕著馬車駛出郊外,在夜色中奔走,也顧不得事情了,現在心中只想儘快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為丘幫主逼出體內之毒,否則毒入頭腦,便是扁鵲在世也難以治療,那樣只有魂歸離恨天,豈不是人間恨事?

 

不遠處有座城隍廟,廟門油漆斑駁,經年的風吹雨打,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他四下張望,不見有人,又看了看依舊不見可以休息的地方,雖然廟中物件雜亂無章,可是城隍的神像卻光彩依舊,看著人間,鎮守城邦,保護一方黎民百姓安居樂業。袁承天見四下無可躲身,只有暫時在這廟中休息,今晚且過,明日再做打算。

 

丘方絕氣息微弱,似乎幾不可聞,彷彿不時便有性命之危。袁承天將他搬到廟中找了蒲團將他放下,便伸掌抵住他背後之大椎、陶道、神道、靈臺、至陽、中樞、懸樞以至命門大穴,這幾穴道屬於督脈;一掌按他魄戶、神堂、意喜、魂門、陽綱、胃倉以至以下志室穴,按屬足太陽膀胱經,兩處穴道各其道,互不干涉,各司其職。好一會毒血才從丘方絕小手指小衝穴和少澤穴源源不斷而出,過了好久才無,丘方絕這時氣息才導入正軌。

 

袁承天見丘方絕已無大礙,輕輕鬆了口氣,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但是卻又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害怕他稍有失誤便出差錯,於是乎左右雙掌抵住他左右雲門穴,以己之真氣,祛其體內虛寒之氣,這雲門一穴主旨舒筋活絡,宣肺理氣,讓人氣息導入正軌,便無大恙!

 

袁承天見丘方絕氣色轉好,呼息順暢,心中長長出了口氣,安頓好他,便踱步走出。忽然黑夜中一個人冷冷笑道:“袁少俠,你們終究難逃一死。”袁承天聽著聲音陌生而又熟悉,彷彿以前在什麼地方聽過,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黑夜中轉出一人,非是別人正是血滴子總領楊契丹。他的雙眸之中露出殺機,面冷如水,彷彿和袁承天是不世之仇。袁承天見是他非但不驚,反而笑道:“原來是楊統領。”楊契丹道:“公子授首吧!”袁承天道:“卻是為何?說來聽聽?”楊契丹道:“袁公子你是袁門少主已不是什麼秘密,——他們是反清復明的組織,你為何不解散,反而讓其胡為,這是忤逆反上的不赦死罪;——更兼著你糾纏清心格格,要知道世間禮教大防,自古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這清心格格已嫁入將軍府,你當額駙海查布是木偶人任人擺佈而不慌怒?是可忍,孰不可忍!海查布便泥人也有脾性,豈能讓你們這樣來回?你們視皇室尊嚴為何物,更視皇帝為何?所以在下心下不憤,覺得你們傷風敗俗,有壞倫常,所以出手要殺了你們,以絕後患!皇上亦可以安心,多隆阿將軍也可以高枕無憂!”

 

袁承天將一己之私心的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覺笑道:“這不是皇帝的意思,是多隆阿將軍的授意吧?”楊契丹也不掩飾道:“不錯,是多隆阿將軍的意思,袁麼子莫忘了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還是授首吧?”

 

袁承天道:“多隆阿將年和多鐸王爺挾持朝政,多有不臣之心。”楊契丹怒道:“大膽,膽敢口出妄言,多隆阿將年和多鐸王爺一向忠心朝廷,不有二主,日月可昭,你卻口出狂言,罪在不赦!今夜你必須死,否則在下便不做這血滴子統領。”袁承天冷冷道:“你孝主忠心,放馬過來吧!”楊契丹雙手翻出,一對血滴子嘩啦啦飛出,一個自左而右,一個自右而左,兩個血滴子夾攻,要向袁承天避無可避,閃無可閃,一下取其首級,大功告成!只可惜他想得好,袁承天豈能如他願,軒轅神劍在手,向著這血滴子斬向。楊契丹豈有不知這軒轅神劍的厲害,便要收回,可是已是不能。嗆嗆幾聲響後,血滴子盡數被毀。楊契丹見血滴子被毀,猶有不甘,雙手一揚,煙霧散開,中者立倒,這是最為厲害的迷藥。袁承天待要屏住呼息,已為時已晚,不覺意識迷糊倒在地上。

 

楊契丹心下大喜,便要殺他,忽然有女子輕斥道:“奸賊少要逞狂,看本姑娘取你首級。”楊契丹轉頭只見黑暗中走出一個綽約的女子,並不相識,詫異道:“你卻是誰?”這女子道:“小女子白蓮宗鄭蕭蕭。”她自報家門,本意讓這楊契丹知難而退,可是楊契丹卻不以為意,看著鄭蕭蕭,不緊不慢說道:“姑娘你是局外人,與這件事毫不相干,何必趟這渾水,於你又有什麼好處?你這不是自惹麻煩,卻是為何?”

 

鄭蕭蕭道:“你在此胡亂殺人總是不對的,況且袁大哥是忠義之後,你豈能殺他。”楊契丹斜眼看了一下倒地的袁承天見他氣力不支,想要出手已是不能,只有希翼於蕭蕭姑娘誓殺此獠!

 

楊契丹見鄭蕭蕭看袁承天的神情,滿是柔情蜜意,心知這女孩子心儀於他,也許兩情相悅,世間盡有這樣的事情。他笑嘻嘻道:“姑娘鍾情於他,這也難怪了!——不過你要救他,只怕不能。”鄭蕭蕭道:“你待怎樣?”楊契丹道:“只要你勝了我,他們由你帶走,在下別無怨言,拍手走人。”鄭蕭蕭道:“君子一言!”楊契丹接道:“駟馬難追,決不失言!”

 

楊契丹身為大內血滴子統領,人前人後,威風慣了,所以託大,讓鄭蕭蕭出手。鄭蕭蕭自從邙山一役受重傷,被師父白蓮花救走找藥王孫思塵出手相救,孫思塵一向性格孤僻,決少為人醫治,只因先師與白蓮花先師頗有緣原,所以才出手救治,否則早已身死他鄉,不在世上了!可是她依舊心心念念忘不了袁大哥,是以與掌門分別,獨自行走,四下打聽袁大哥的消息,蒼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帝京找到袁承天袁大哥,便是晚刻,只怕已是人鬼殊途了。此時見到袁大哥,今世已無憾事了,便是就此死去也值得!

 

鄭蕭蕭為著袁大哥活命,已將自已的生死置之度外,並不理會其它。楊契丹看著鄭蕭蕭,又看一眼袁承天。這一對痴情怨女,實在不忍下手,可是想到多隆阿和多鐸厲害的手段,他只有橫下心,心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人生世間,盡有許多事不是自己所能掌控,聽命於人,只有以命相博,別無他法!人人皆傀儡,命不由我,皆由別人操控陷入彀中而不自覺,上天與人皆不平等,亦是無可奈何之事。

 

楊契丹見鄭蕭蕭劍來,點點寒星,取人之頭維穴、陽白穴和印堂穴,這三穴只在寸許之間,最為要害。楊契丹見鄭蕭蕭一上來,便欲取人性命,不由心下恚怒,心想:小丫頭,你焉也歹毒,要取我的性命,只怕沒那麼容易,且看今日誰勝誰負?

 

楊契丹並不用血滴子,而以一雙肉掌對敵,要以空手奪白刃之絕技奪取鄭蕭蕭手中之長劍。鄭蕭蕭見勢劍招更加凌厲,誓要殺他袁大哥。袁承天只有默運內功,要逼出體內所中之毒氣,這本是一時半刻便可成功之事,所以心急也無用,只有按部就班,循序漸進,不可急於求成。

 

楊契丹於江湖歷練頗多,否則豈能當上血滴子大內統領。他雖見鄭蕭蕭劍式凌厲,看似招招制劍機先,彷彿一劍可以殺人,卻又不成,因為年少所以急於求成,反而犯了武學大忌,所以招式之間皆有破綻。楊契丹身轉動之間,看準一個時機,右手手指彈出,正中劍身,錚然一聲。鄭蕭蕭受力,手拿捏不住,長劍奪地飛出,向遠處一株槐樹射去。由此可見這楊契丹內力之強,實在異於常人!

 

楊契丹見她失了兵刃,右手翻出一掌,正印在她的肩臂。鄭蕭蕭只飛出去,重重撞在短牆之上,口吐鮮血,委頓於地。楊契丹並不上前查看生死,只是向袁承天走來,口中說道:“明年今日便是你們兩個人的週年忌日,只可惜世少了如花似玉的女子和如意郎君,陰間多了一對冤魂。”他止步於前,並不殺人,他要看他們兩個最後的抉別,在他心中看到別人生離死別的苦難亦是一種滿足。

 

鄭蕭蕭努力爬到袁承天身邊,氣若游絲,似有似無,說道:“袁大哥,我死之後,你要堅強活著!為了民族大義,為了家國情仇,更為著你們袁門弟兄和崑崙一派!”袁承天睜開眼晴,看著滿身血汙的蕭蕭姑娘,不禁淚如雨下,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只是只因未到傷心時。此時袁承天見這蕭蕭為了自己而甘願一死,他怎承受得起。當初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自己救她也只是出自俠義,不想這女孩子竟對自己情深意重!自己只不是草莽漢子,實在說不得是英雄,卻連累無辜女孩為己喪命!豈難道自己是那天煞孤星,周遭至親之人都要累及,那麼自己活在世上為什麼?不覺心中萬念俱空,彷彿一無是處,便要一死了之。可是這時蕭蕭姑娘的手握住袁承天的手,深情地看著袁承天道:“袁大哥,你萬不可灰心喪氣,否則我豈不白死了?”袁承天大聲道:“不!蕭蕭姑娘你不可以死,也不會死,否則我又豈能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