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五十一章 浮煙島上.機謀百出

白碧塵眼見他氣息逆轉,哈哈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小子你認命吧!”趙碧兒知道氣息逆轉的厲害,如果內力不夠,那麼輕則內傷致殘,重則經脈盡廢,身體內殞而至命亡;是以她見到袁師弟身當生死關頭,不由得悲傷起來。她纖纖玉手握住袁承天的肩臂低聲說道:“你這樣一味下去會死人的,莫如我哀求白碧塵出手助你運功療毒,或可保全性命?”

 

袁承天見趙碧兒一幅可憐兮兮哀肯的模樣,實在不願意辜負她的一片深情,——可是他又豈是仰人鼻息,低人眼眉的人,否則那樣活著也焉無意味了。趙碧兒看他眼神已知他死也不會屈從,因為他倔強的性格是無人可以改變。白鳳城見兩個人這種情形,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痛楚,心想:如果趙姑娘有對她師弟的一半的好對待我那該多好?可是世間的情終究不可以改變!他只有恨在心中,氣在心頭,一雙拳頭握緊,心中不服:我那樣不如他袁承天,以至於趙姑娘為他生,為他死?還好,他命在傾刻,他死趙姑娘便會斷絕心思,我再好言勸之,相信時間久了趙姑娘定會回心轉意。

 

不知何時何地傅傳書來到這裡,遠遠觀看,聽到他們的說話,心中五味雜陳,又是痛恨,又是自悲亦或不能釋懷;痛恨師妹情繫袁承天袁師弟,卻對自己冷默無視,悲傷的是自己身為階下囚,命懸於他人之手,是為奴隸,生死由別人操控能不得自由?想我堂堂崑崙派大弟子,今日落了個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潛底遭蝦戲的境地,心中自然有說不出的鬱悶。他見到袁承天袁師弟氣息逆轉,汗珠從臉上流下,似乎痛楚難當,命在傾刻,卻倔強地不發出呻吟之聲,實在是個漢子,心想在這情形下,我實在不如他,只可惜他轉眼便要死去,小師妹可要傷心欲絕。他心中感慨萬千,不由發出一聲低低地嘆息。

 

白碧塵何等樣人,聽到有人聲動,大喝一聲,身子一縱一躍轉眼落在傅傳書的眼前,剛欲揮掌拍下,卻見是傅傳書,便又放下心來。他實不願此時殺了他,因為不願意開罪於崑崙派,倒不是懼他崑崙派的掌門趙相承,而是不想多惹麻煩!可是教訓教訓他卻是免不了的,一揮手指點他幾處穴道,令他行動艱難痛苦,說道:“我不殺你,你走,以後不要隨便走動,否則那一日,撞到我性子又起,殺你也是有的。”傅傳書知道這種敵眾我寡下的情形自己只有唯唯喏喏,自求自保,否則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得不償失,權衡利弊,還是忍氣吞生為上,想到此處,他低頭拖著沉重的腳鐐呼啦呼啦又回到山洞中去。

 

袁承天此時正當氣息逆轉千萬當頭,只要有人動用一根小指頭都可以點他死穴要他當場斃命。趙碧兒看著白鳳城,意在要他出言求白碧塵出手救袁承天於生死之間。白鳳城見她投來的哀求的神情豈有不會意,只是他一時半刻還下不了決心救與不救?救了袁承天,於趙碧兒有人情,她定會感激自己,不再心中抱有成見;如果見死不救,袁承天當真氣息逆轉,全身經脈盡毀死於非命,斷了趙碧兒的牽扯,可說斷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念頭,一勞永逸,未嘗不是好辦法,只是這樣趙碧兒定會懷恨在心,怪自己見死不救,那樣既使得到趙碧兒的人,也未必會得她的心,成為永遠的憾事。

 

趙碧兒見這白鳳城遲疑未決,似乎對自己求懇無動於衷,便想:現在只有他可以求白碧塵出手救袁承天,別人求只會無濟於事,看來只有自己出言懇求,別無他法。她委身來到白鳳城身邊,低聲道:“白少俠,你難道忍看我袁師弟身死他鄉麼?”白鳳城見她悽悽楚楚的模樣,心為之動,不覺脫口道:“但教趙姑娘對在下不離不棄,便是出生入死,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趙碧兒看他決絕的樣子,說道:“你說這話不後悔?——那麼你求你爹爹出手救下我袁師弟,我便委身於你!”白鳳城聽她說這番話,喜出望外,不覺握住她的左手,道:“趙姑娘一諾千金,駟馬難追,你這話是出自真心,不是騙我的吧!”

 

趙碧兒見他歡喜天真的模樣,不覺心中一喜接著又是一痛,心想:我這樣做,究竟值不值得,是對是錯;可是不這樣做,難道忍看袁師弟就此殞命這浮煙島上麼?他與傅傳書棄船登島時便見這島上一株大柚子樹下一塊天然生成的巨石,光滑可見,上面刻下三個大字“浮煙島”,——這三個字是那年袁承天離島時所刻,只因在心中從來沒有忘記這浮煙島上還埋葬著丐幫前幫主袁枚袁前輩!想起他們殺出和碩親王府一路運河直到杭州出海,一路風波直到在這島上棲身,不意被南海劍派大師兄蕭振峰忽起暗算,雙雙殞命於此,可是人的生命忽然之間,有時他也萬念俱灰,有時想起天下百姓庶民,民族大義不可以放棄,便又從心灰意冷中站起,仰首天外,長嘯不絕,想起先祖袁督師可以為天下受冤屈而死,可是他浩然之氣感醒世間多少的人!自己還有什麼不努力的理由?

 

白碧塵在兒子授意下便為袁承天打通任督二脈,奇經八脈,不讓他的內息逆行,以免功毀人亡。好一會兒,這才止住袁承天內息迴歸膻中穴,不再亂走亂撞。他的臉上已是汗流浹背,有些體體力不支,這也是為了兒子能得償所願,否則以他的性格豈會出手救人!

 

晚上海風吹來,夜靜無人,這隻留下袁承天一人,他見師姊為了救自己甘願委身於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痛楚,人世間又有多少事能如人所願!我們皆是無能為力,只有負重前行,別無他途。

 

透過大柚子樹茂盛的枝葉可見碧藍的天空,中有北斗七星閃耀其間,而熠熠生輝的那顆星卻是紫微星座,照亮天空,天上眾星則圍繞運行其間,各有規律,各有天道,正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下的正人君子大抵懷抱家國興亡,民族大義,不敢或時有忘,這也是小人與君子之分,雖然有時努力未必成功,可是還要去拚一拚,方不負少年頭!

 

袁承天忽覺腹中飢渴難奈,喉嚨幹得似乎要冒煙,便抽出軒轅神劍,欲砍倒這顆大樹,怎耐氣息恢復不久,力氣有限,只砍了幾下便又氣喘咻咻,便坐地休息。忽然遠處只猴子竄來,攀爬而上,迅速異常,不見停留。它爬到樹頂,將大柚子用嘴咬斷,一隻猴爪叼住,看準方位向樹下擲去,以免傷人。原來世間猴子大抵靈通,不比其它動物愚蠢。這柚子正落在袁承天身畔。他見這靈通的猴子摘了大柚子給自己,心中很是感激,心想人有時不如禽獸,其碼禽獸不會爾虞我詐,笑裡藏刀,而有的人卻人心如蠱,鬼域心腸,比之禽獸也不如。

 

袁承天吃著柚子,心裡卻想著師姊現下的處境。又過片刻,四下恢復平靜,只有海浪拍打小島的突兀的岩石發出濤聲,並不刺鼻,彷彿喚人入睡的曲子。袁承天實在有些睏倦,大船掌舵,大海和鯊魚拚殺已耗了不少體力,現在風輕浪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心事,也不去思念清心格格,世間一切事讓它隨緣吧!我們皆是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遠去,成為一生中不可忘記的懷念!

 

溫柔的海風吹打海浪,還帶著鹹鹹的海味,催人入眠的夏夜。袁承天睏倦地合上雙眼,呼息之間彷彿又回到嬰孩時候!他實在睏倦便心無所忌沉沉入睡。睡夢中又見爹爹和孃親!他本要奔過去將他們擁抱,因為世上的太多苦難已將人的心靈桎梏起來,我們還有的自由麼?可是待他奔過去,爹和孃親忽然不見,只見海浪摧打懸崖,他身處萬丈懸崖,往下看竟然是人的森森白骨,讓人生怖!他忽然大叫道:“孃親,爹爹你們幹麼要走?世上留下承兒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受苦受難,受人白眼,受人欺凌!你們幹麼獨自去了,不帶我走!”他嗚咽地哭泣。忽然他手觸到軒轅劍柄,觸手冰冷,睜開眼醒來,原來夢一場。他用衣袖抆去劍身上的塵土,喃喃自語道:“我的命格難道真是天煞孤星,一出生便累及父母,使得至親之人遠我而去,唉,我為什麼會這樣呢?老天何其不睜眼,讓我備受折磨,所愛之人皆命運不濟?

 

忽然一個嘶啞聲音道:“師弟,這軒轅神劍乃是上古神兵利器,你怎堪擁有?”袁承天抬頭只見大師兄正冷冷地看自己,眼神中滿是蔑視,認為他身份低微,不堪擁有神劍!袁承天不念舊惡,並不提及他背後襲擊自己的事,只是輕描淡寫道:“仁者居之,無德之人不堪擁有!”傅傳書聽了,仰天哈哈笑道:“你自以為是,以師門長幼這軒轅神劍你也不可以擁有?”袁承天道:“你要拿走?”傅傳書道:“這軒轅神劍,放眼天下也只有我傅傳書才配擁有,其餘的人也就罷了。”他說話神態之間滿是傲然,彷彿他才是這神劍的主人。

 

袁承天說道:“你要拿去,原無不可,只是還要伸量伸量你的本事!”傅傳書道:“你敢忤逆師兄的口諭不成?”袁承天道:“師兄你不仁不義,對我忽起暗算又算什麼?”傅傳書抵死不認,說道:“小船之上,本來狹仄,我一時手忙腳亂誤打誤撞將師弟你撞下船去,掉入茫茫大海之中,當時心中委實過意不去,本意搭救,奈何白碧塵魔頭環伺左右,只有先行逃到島上,然後再徐圖良策,搭救師弟,你可誤會師兄一片好意了。”他說得至誠至懇,彷彿他是好人,別人則是惡意揣度,抑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袁承天不欲分辨,看他說得擔然,彷彿跌入大海完全是意外,是他袁承天的錯,壓根不該不該在那艘小船,否則他和趙碧兒儘可相安無事,也不會橫生枝節,受白碧塵挾制。

 

袁承天見他說的理直氣壯,也是無法,他從來不善言辭,也不想與師兄多所爭辨,那樣實在是無味的緊,所以不與爭辨。忽然遠處有沙沙聲傳來,似乎是有人走步聲響。傅傳書眼中現出驚詫莫名的神色,彷彿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袁承天不由好奇,畢竟少年心性。他轉頭看去不見有人,便要轉來。忽地一股勁風傳來,重重擊打在他頭腦之上,眼冒金星,就此暈去,心道不好還是中了師兄的詭計!

 

傅傳書見他中計,被自己打暈過去,不覺笑道:“師弟,可對不住了,為了活命,師兄只有出此下策,望你莫怪。”他將軒轅神劍拿起,只見劍身如水映月,其間隱隱有龍飛騰,時隱時現,張牙舞爪,彷彿擇人而噬,實是一柄神兵利器。他將長劍揮斬斷手鐐腳鐐,然後將此劍送還入鞘,負於背後,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中的長月孤懸,周遭星星闇然無光,彷彿有人遭遇不測,是為不吉利,不由冷笑道:“待我殺了白鳳城父子二人,攜師妹離開此島,重回崑崙派,將來可以大展鴻圖!”

 

白鳳城看著趙碧兒如花容顏,笑道:“趙姑娘,這樣看著你一生一世,我好喜歡!”趙碧兒心中只念著袁承天,殊無歡顏。白鳳城見她不搭話,也不放在心上,又說道:“趙姑娘這是我們西域葡萄酒,喝了不妨事,不醉人的!”趙碧兒好意難卻,只有接過一飲而盡。白鳳城又遞過幾杯。趙碧兒頭腦有些暈沉。白鳳城見她更加動人。低頭輕輕吻她的額頭。燭光搖曳,仲夏夜總是這麼美好,夜中海風輕輕吹,將人吹得有些想睡的感覺。帳外一人見狀,眼中都似乎冒出火來,心想:好小子,你敢佔我師妹便宜,看我不殺了你。他身子一動,不妨發出響聲。白鳳城喝問道:“誰?給小爺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