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海波濤.人心如蠱
袁承天極力衛護合船之人的身家性命,可是人家並不領情;只有趙碧兒傷心欲絕看著這小師弟在茫茫大海中,驚濤駭浪中生死以之,彷彿無所畏懼!——其實,不是的,世人皆有畏死之心!袁承天有時也怕,可是大義面前有得退縮麼?在生死關頭,袁承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心想:人生世間,所為何來?有人碌碌無為,一生無求無得,空活百歲,如草木隨生隨滅;有人高風亮節,生如小草,命如鐵石,為大義生,為大義亡,其浩然正氣充塞於天地也!雖然人人命如小草,但不屈之心常有!看萬古如一日,身在乾坤宇宙如滄海一粟而不可得!人雖寒微,應有不屈之心,常遇坎?而不自妥,是為君子!
今時今地今人,袁承天雖見人心之惡,然並未放棄愛人之心,否則以他之武功修為儘可棄全船人之性命不管,而得已全身而退;可是他都不能,因為他悲天憫人,所以才捨生忘死也要護船上之人周全。世間這樣的人本不多,然而卻有,亦如袁門中人,秉承袁督師之遺志,不忘故國之恨。此時此地此人,海天上空彷彿又是驚雷,有語聲傳來:一生事業總成空,半生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忽然一個大海浪撲來,將甲板打得喀喀作響。袁承天用手掌舵,不料這波大海浪過後,從大海中一條大鯊魚躍海而出,撲到甲板上,向著袁承天衝去。它極是兇惡,張嘴便向袁承天咬去。袁承天正極力掌控方向,不意有物衝來,睜眼見是鯊魚,不料它張嘴咬住他的腿腳,痛得他身子一抖,汗珠滾滾而下,可是他卻不出聲,因為有苦痛也要一個人承受,不讓別人見到,他從來都如此。
船上的幾個船伕見狀,不能不出手,因為再不出手,便真是船毀人亡了。他們擁到切近,有船伕操起鐵錨向那兇惡的鯊魚頭上狠狠擊打。那鯊魚極為龐大,不意有人敢冒犯於己,一個甩尾將那名船伕直拍出大船,凌空一個跟頭,落入大海中,就此不活了。其它船伕見這鯊魚傷人性命,夥伴殞命於傾刻,個個眼紅心痛同伴就此而死。一時個個爭先,人人踴躍奮起手中的木棒,向著那鯊魚毫不留情打殺。鯊魚見狀,仰天長鳴,魚尾一個甩來,又將餘者幾名漁夫盡數送入茫茫大海。他們便一起葬身茫茫大海之中了。袁承天見這鯊魚兇狠異常,竟將那幾名苦命船伕竟數殺死,不禁心中憤怒異常,他們皆為良善之輩,卻遭此飛來橫禍,豈不讓人心悲。他從背後掣出軒轅神劍,見這惡鯊衝來,更不加思索,右手一揮,半空中一個耀人二目,砭刺肌腹,隱隱生痛。袁承天看準時機,一劍刺入鯊魚的肚腹。鯊魚受痛,忽地一個甩尾狠命向袁承天頭腦拍去。袁承天受力不由身子閃動,險些跌倒,幸虧他下盤功夫紮實,晃了晃又穩位身形。
袁承天此時手不受控制,大船失去方向,向著一處海中暗礁撞去。耳中只聽一聲巨響,大船船頭盡毀,甲板上湧上大量海水,不刻已淹至腰身。袁承天回看趙碧兒,見她已被大雨淋得不堪。他心中一動:我要救師姊和大師兄,——雖然大師兄不仁,我卻不能不義!他躍身趙碧兒身畔,一掌向白鳳城頭臉擊去。白鳳城只覺一股殺氣襲來,只有放手躲避,否則非受重傷而死。他眼看爹爹白碧塵。這倒不是白碧塵不出手,因為傅傳書見有機可乘便揮掌偷襲白碧塵。白碧塵怎麼也未料到這個堂堂崑崙派大弟子會忽起暗算,行此下三濫手段對付自己。他終究還是大意了一點,殊不知世間人心最惡,人心最難揣度!傅傳書一掌擊中他的膻中穴。一時之間白碧塵氣息逆轉,彷彿不受控制,情知不妙,便盤膝打坐,運功調息,因為這是讓真氣走入正道的不二法門。人在調息運功最忌有敵人廁身其間,只要一根小手指觸動運功調息之人,那麼這人必走火入魔,筋脈盡毀,氣斷人亡,是以必須有人護衛在側,不受干撓。白鳳城已躍身而來,顧不得趙碧兒,他總然不能為了兒女私情而置父親於不顧吧?
傅傳書便要一掌斃了這魔頭,怎耐此時一個大浪衝來,將他打個趔趄,還好他下盤功夫極好,才沒有躍倒。袁承天見大船之舷有幾艘小船是行海之人以備不時之需,他揮劍斬斷鐵鏈,拋入大海,轉身抱起趙碧兒躍身而下,落在小船中央。小船驀然受力,便起起沉沉晃了幾晃,還好袁承天穩住船身,向傅傳書招手大聲道:“大師兄,你還不躍下?”傅傳書只有打消殺人念頭,躍身而下,落在小船船頭。小船吃重船頭沉了沉,又恢復正常。
這時天空陰沉,雨滴小了,可是又起風浪,衝得小船四下轉悠。袁承天搬動木槳,四下划動,向前方一個黑黝黝小島而去,因為遠黑夜中看不直切,但依稀可見島上樹木參天。他心中不由一動,似乎似曾相識。他用力划槳。傅傳書藉著海上微光看這個宅心仁厚的小師弟,心中五味雜陳。他心中泛起一個念頭,世間只能有我們兩個人中的其中一人,我們決不可以共居天地之間,否則碧兒必定喜歡他,那我呢?——決不可以讓袁師弟得意於碧兒,否則我算什麼?以後我這個大師兄在崑崙派中還有威望麼?想到此處,他心一橫,見海天之茫茫,眼見前方有海島,一旦登島,便沒有殺他勝算。他已下定決心,一不做,二不休,殺人為先。
趙碧兒回頭見傅傳書神情有些怪異,可見咬牙切齒,便叫道:“師兄,你要幹麼?”傅傳書冷笑笑連連,道:“不做什麼!”他話音一落,一掌切在袁承天肩臂。袁承天一心一意划船,毫無戒備,受了這掌,落入茫茫大海之中。傅傳書猶不解氣,又操起手中匕首擲向海中的袁承天。趙碧兒見師兄如此作為,氣憤地說不出話來,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可不是麼?正因為傅傳書心繫於她,所以因愛生恨,否則何至於同門相殘呢?
袁承天未想到師兄會背後傷人,全然忘了這幾年的同門之誼。他在海水中起起沉沉,眼見傅傳書和趙碧兒划動小船漸行漸遠,向著前方的小島而去。他的不由得心沉了下去,心中想起了這幾個字恩將仇報,這世道果然人心不古,怪之怪自己太過於宅心仁厚,人家卻完全不領情。他正思想之間,忽見海中又有一艘小船向他所沉方向划來。黑夜微光可見是白碧塵和白鳳城父子二人。他們見到海水中的袁承天,先是一驚,後來一喜,後來白碧塵仰天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渾小子也有今日,可見老天有眼!”袁承天不以為然道:“我捨身救你們,你們卻毫無心肝,幸災樂禍,豈是人哉?”白碧塵聞言用木槳一拍船舷,大怒道:“生死臨頭你還嘴硬?只怕生死由不得你!識相的話向我白碧塵求饒,自承自己的過錯,自栽一臂以謝其罪,否則可難說了!”
袁承天見他說的理直氣壯,彷彿別人都是為惡不仁,他反倒大仁大義,心中不覺有氣,世上多有無恥之人,可是如此厚顏無恥的人卻少見。白碧塵見他不答話,看著袁承天衣衫盡溼,非但不心生憐憫,反而欲其速死!他長噓一聲,心中說不出的苦痛,彷彿他在這世上人人厭惡,多餘的!他適才在大船上全力施為,只為護衛全船之人性命,可是現在他們非但不感激於他,反而人人要他死!他能不傷心,原來世上人心險惡啊!
白碧塵見他默無言語,以為他有意首肯,便道:“渾小子,你要想清楚,人之一念之間是天堂,抑或是身入地獄皆由你一念所至,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否則後悔便晚矣!”袁承天道:“世上多有言而無信的人,可是我卻不能。我決然不會做出有辱師門的無恥之事!”白碧塵聞言冷笑連連道:“渾小子,你不懼死,倒是有風骨,倔強的很啊?好的很,老夫身為一派宗師,也不能難為晚生後輩,你既要死,那麼老夫便讓你求仁得仁,如你所願!”他說完此話便與白鳳城二個划槳揚長而去,竟不回顧。原來世上人心冷酷如斯!袁承天見他們遠去,不再怨恨,心想生死由命,富貴由天,這一切都交於上天安排吧!
忽然一個巨浪打來,一頭鯊魚帶領另條鯊魚急急衝來。先頭這鯊魚便是被袁承天軒轅神劍所傷,現下還血流不止,但是它還努力前行,後面自是它帶領前來打架的夥伴。這兩個傢伙一路衝波踏浪,氣勢洶洶而來,似乎要將袁承天這個仇家置之死地而後快。袁承天見狀心想:世上惡人尚且不怕,我還怕你們兩個東西!”
可是他終究忘了一點,在陸路閃展騰挪,是人便靈活無比;可是在茫茫大海中,人卻不如,因為在海中這鯊魚卻是霸主,無物撼動,除卻海鯨。這鯊魚平昔一貫蠻橫,見著魚蝦便肆無忌憚,都成口中之物;——豈料今朝卻被袁承天軒轅神劍所傷,而且傷勢不輕,是以帶領凶神惡煞的夥伴前來尋仇,自以為這下這個渾小子必死無疑。
它們合夥而來,而且來者不善。袁承天縱手中有神兵利器,奈何身陷海水之中,難以閃展騰挪,如果身在船上,袁承天或有勝算,可是眼見情形退維谷,左右為難。袁承天仰首看天,但見蒼穹依舊陰雲密佈,陰雲中時不時又閃俺打雷,似乎還有一場大雨。
這兩個鯊魚似乎意氣相投,默契的很,竟然一左一右兩面夾擊袁承天,似乎它們非要置人於死地而後快!但見海浪被它們擊起丈餘,氣勢迫人,如果換作一般人已然呼吸維艱,暈厥過去;但是還好——是他——袁承天因身有林正眠祖師所傳正宗玄門的無上的不二法門內功心法,是以在海水衝擊猶可閃展,雖不如陸路,但勉強可為。這兩個鯊魚見這少年不就範,更加瘋狂,張展血盆大口,只見犬牙交錯的森森牙齒,透出一股重重的腥氣,可見這日它們沒少吃小魚小蝦。袁承天用劍去刺這左邊鯊魚,但是水有阻力,去勢勁道不比陸路,去勢便緩。被右邊鯊魚看準機會,一口咬住袁承天肩臂,用力甩動魚尾,勢要咬下他的肩臂。海水中泛紅,腥氣又散發開來。袁承天痛得幾欲叫出聲來,但是他不可以,害怕驚動其它魚族前來助陣分食,那可就不妙,便只有死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