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光明殿中
白碧塵見白蓮花對他冷嘲熱諷,仰天哈哈笑道:“白姑娘,縱使在下瘋魔症在身,一時性起,也有殺錯人的時候,可是那也怨不得我,誰教他們觸動華蓋運,倒楣撞在我手上了,這也怨不得在下心狠手辣。我是妖魔外道,難道白姑娘你便比在下強許多麼?”
白蓮花冷笑道:“你此次前來京都,不惜甘冒殺身之險,定是為了昔年我和趙大哥聯手殺了你的靈蛇之王,復仇來著。”白碧塵狠聲道:“丫頭你還有臉說起此事。你還不是為討好親近趙相承那小子而委身於他,行不恥之事,而痛下殺手毀我靈蛇,讓老夫神功功虧一簣,毀於一旦,想想都氣煞人也!”白蓮花見他似乎瘋病又起,說話語無倫次,不著邊際,便心生惱火。心想:沒來由,讓他一頓羞辱,換做外人我早一掌拍死他,豈會讓他在此繞舌?真是可惡之極!
袁承天見他們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均欲拔刀相向,斬對方性命於手下。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聽語氣這白蓮宗主白蓮花似乎與師父昔情有段孽情,他們聯手殺了這白碧塵的靈蛇,他們以此結下樑子,今日似乎非生死相見不可!他幫助誰呢?按今日之情形自己似乎該當助拳白蓮花,可是這白蓮花又是看守光明觀住持,負責看押師父他們,不知卻是為何?他們昔年一定是相識可說是故人情深,可是不知為何今日白蓮花卻情甘看守崑崙派門人弟子——難道是因愛生恨,似乎只有這樣,否則白蓮花何至如此?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白碧塵與白蓮花已交手十幾回合。這些年白碧塵雖失去了靈蛇神功不成,可是他也沒撂下功夫,反而日夜鑽研,不忘他的稱霸江湖的雄圖霸業!所以今日一經交手,不落下風,反而有些先賓奪主的架式。五十招過後,白蓮花似乎力有未逮,眼見落敗。袁承天正猶豫間要不要幫助她!忽地白碧塵鷹擊長空,凌空躍下,左右雙手互出,向著白蓮花拿去。白蓮花本來武功不弱,可是這些時日神不守舍,心思全在趙相承心上,以至每每練功險險走火入魔,還好總在緊要關頭收攝心神,心神歸一才不至走火入魔,筋脈俱廢,饒是如此也是兇險萬分,是以今日與白碧塵一戰,非但佔不了上鋒反而落敗。
白碧塵一掌正拍在她左肩,只聽喀地一聲,似乎骨折聲音。白蓮花一招受制,委頓於地。白碧塵揮掌作勢拍下,似乎想要白蓮花性命。袁承天見狀豈能讓師父故人受死,躍身而前,大喊道:“休傷人命。”話音甫落,人已到面前,揮掌格開白碧塵索命雙掌。兩人雙掌相交都不由退後五六步,袁承畢竟後輩晚生,功夫內力修為怎麼也無法與白碧塵相提論,是以身子一搖跌坐塵埃;而白碧塵只一晃身子便既穩定,瞪目看著這個冒死救人的小子,叫道:“好小子,好膽量!好氣魄。我和你這般年紀時便沒有這膽識,真是後生可畏!”他手下不停,揮指點了白蓮花穴道,回首看了袁承天哈哈一笑說道:“老夫要重回光明觀,拿住趙相承帶你們一併去海外島上,好好折磨你們,以報昔年殺我靈蛇之仇。”袁承天聽他要重回光明觀拿師父去海外仙島,情知不好,決不能讓他奸謀得逞。
白碧塵手提白蓮花衣帶足不沾塵躍身入院。因為他手中有白蓮花為要挾,觀中一眾白蓮宗女弟子只有遠遠圍攏,手抄長劍,作勢殺人卻又不敢,因為他手中有師尊,她們自然人人投鼠忌器,唯有圍攏高聲吶喊,卻誰也不敢上前。白碧塵哈哈大笑,一幅眼底無人的架式。因為有白蓮花所以他們一路到了光明殿三層。白蓮花對這機關消息一目瞭然,自然不會觸動機關殞命其間。
當牢房中的趙相承看著白蓮花受制於人——而這人卻是靈蛇派掌門白碧塵,更是出乎意料。白碧塵從白蓮花身上取下牢房鑰匙,打開房門,冷冷看著趙相承道:“趙掌門沒想到咱們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今日是你自裁還是要我出手?”趙相承見白蓮花神情委頓,顯是受了內傷,說道:“你把白姑娘怎樣了?”白碧塵見他關心白蓮花一如廿年前的樣子,哈哈笑道:“真是故人情深啊!趙掌門放心,我雖然做事一向惡毒,但是恩怨分明,白姑娘只是吃了我一掌,受了內傷不妨事。你儘可放心,一時三刻不便就死,只要你自裁我面前,了我老夫的心願,我會放了白姑娘,決然不傷她分毫!你自行了斷吧!莫迫我老人家出手,那樣便不好看了。”
他將殺人的事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別人生死直與他無關,死人在他眼中彷彿是碾死一隻螻蟻一般輕易可為,可見其心腸歹毒,毫無惻隱之心,更談不上愛人及人!趙相承恨他暴戾,怒道:“要在下死,也要看看閣下有沒有殺人的本事。”白碧塵上下打量趙相承,不陰不冷嗤嗤笑道:“當年毛頭小子,現在可精進不少,看來似乎能耐也大長。好小子,今老夫就與你比劃比劃,看是你崑崙派技驚四座,還是我靈蛇派獨樹一幟!”趙相承道聲好。此時對過牢房中傅傳書大聲道:“師父有難弟子代其勞。”他從縮骨功從牢房中出來,來到白碧塵眼前。白碧塵眼前一亮,問道:“趙掌門這是你兒子?”他之所以問還話因為他看過這傅傳書與趙相承有些神似。
趙相承見他出言無狀,冷冷道:“你說什麼話在下不懂。”白蓮花聞言臉色變了變,因為她知道傅傳書是她和趙相承的骨肉,只是這種情形下有這白碧塵一語道破天機,總覺不時宜,太過突兀,讓他們兩個人很是窘迫,情何以堪?白碧塵本來神志不明,是以他有時便會無緣無故抬手殺人,他自然是話到口出,毫無遮攔,毫不避諱,有什麼說什麼。但求自己心安那管別人感受。
傅傳書聽白碧塵這番話,怔徵然,不再前去。不明白碧塵為什麼說出這樣無來由的話。
白碧塵也覺自己說話莽撞,在這種情況下徒讓眾人尷尬不合時宜,便道:“沒什麼?趙掌門我給你去掉腳鐐和手鐐,咱們在這一比高下。你若敗北便和白姑娘你們二人雙雙自裁以謝天下,也算為我靈蛇報了昔年之仇;若是我技不如人,那麼便任由二位殺剮存留任由其便,趙掌門、白姑娘你們以為如何。”他放下白蓮花,已解開被制穴道,看著兩個人,在他眼中白蓮花和趙相承相貌便如二十年前般,是以他喚白蓮花依舊稱呼白姑娘。趙相承知道今日又遇魔頭,如不出手只怕今日難以善罷干休!他看著白蓮花。白蓮花在大庭廣眾之下卻不看他,因為她心中正惱恨適才這白碧塵出言無狀,難以釋懷:她以為傅傳書的秘密只有她知道,誰知這白碧塵竟一眼看出其中竅要。雖然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讓她顏面盡失,她不惱恨白碧塵才怪。
趙相承見白蓮花蛾眉低首,雖年屆四十,依舊風華不減當年。想像二十年前二個人並肩聯袂對付白碧塵,可說一樣不懼生死,一樣意氣風發,一樣相互傾心,一樣的碧血丹心,一樣生死以之,幾乎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個英俊絕逸的少年,一個是嫵媚如花,風華絕代世之無出如右的少女,這樣少年英俠世間少有;而今夢迴前塵,一切皆不可以回到以前。纏綿一剎那,讓人難忘。在白蓮花心中忘不了趙相承忠義千秋、熱血肝腸,忘不了他玉樹臨風,嶽峙淵嵉的模樣,忘不了他的溫文而雅的樣子;而今故人又在眼前,似乎伸手可得而不得,欲失去而又不能夠忍心放棄,人世間的痛莫過如此:失而不可得,得到又茫然!值不值得皆在人的一念之間,不變的依舊是容顏,也許心已在變,不會再有當年的熱血豪邁,不會有當年傾心與老,彷彿過了經年彼此之間都有了隔閡!
白碧塵見二人默無言語,便情急道:“白姑娘現在又不是當年卿卿我我的時候,你們幹嘛不言語。我可要出手了。”一語驚破夢中人,白碧塵一番話猶如青天一道霹靂將二人震回現實。二人不均面上紅,傅傳書本來情性高傲,見這衣衫破爛,不修邊幅的老者大言不慚,便心生不滿,撩衣便要出手。趙相承知傅書非白碧塵敵手,恐怕出手便裁,到了那時只怕他自尊心承受不了。還是他和白蓮花聯手或可勝算,只是看現在只怕不成,因為現在看白蓮花神情委頓,功力大減,兩人聯手也只是他——趙相承一力所為,可是總聊勝於無。他心中嘆口氣,如果有袁承天在他們師徒二人聯手,又何懼於他;只是現在頗有孤掌難鳴的意味!
趙相承示意傅傳書退下。傅傳書自然不敢有違師命,退在一旁掠陣,以待不時之需。其時此時袁承天本可趕到,只是遇到幹清兵,見他衣衫不整便詰問起來,本來袁承天也未氣惱。只是後來為首領隊的清兵首腦凶神惡煞,見袁承天神情之間透著不屑的表情,便揮鞭劈頭蓋腦直抽而下。袁承天見狀,血脈賁張,想起在崑崙山上習武之餘,師父每每仰天長嘆,天不佑中華,讓關外蠻夷佔我山河,戮我百姓,每每說到揚州屠城,清兵兇殘無化,可說當年死亡枕藉,血流漂杵,天地為之蒼涼,這是自古及今漢人未有之慘事。而那些投敵賣國的走狗漢奸卻領著清兵殺自己同胞,卻了無愧色。尤以洪承疇為最,比滿州人還兇殘,以至其母拒認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寡義廉恥的兒子,和她的小兒子飄泊湖上,老死為家,後人為其紀念其湖邊壁上刻下“素舟孤月”以旌其表。當事之時,母親傅氏,教子極子,生有承疇、承畹和承畯三子;後來承疇為朝做官,深受崇禎帝寵愛,可是誰想松山一役,戰敗做了清兵俘虜,後變節做了漢奸,因有學識才華降清後成為首位漢人大學士,官至太傅、太保,少師,太子太師,一時無兩,位極人臣。他自以為是,得意洋洋,不以漢奸為恥,反以為榮。親朋故舊皆以為恥,少有往來。在洪承疇變節投降後,其母傅氏不與往來,每每痛哭流涕,恥其有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貪生怕死!其妻蓮心愧於相公行為削髮為尼,遁入空門!傅氏與子承畹泛舟湖上,也不進京享受兒子洪承疇的所謂“榮華富貴”。她泛湖舟上,寓意“頭不頂清朝天,腳不踏清朝地。”是為通明達理中國之母親之楷模,知明理,知大節,是以當時的人不因其子是漢奸而輕視她,反而敬重深明大義。其年十七歲的抗清英雄夏完淳被捕,當時洪承疇已為江南前鋒統帥,審問夏完淳。面對嚴刑訊問,夏完淳侃侃而談,毫無懼色,言道:小子聽說我朝有個洪享九先生,是個豪傑人物,聽聞松山一役,殺敵殉國,浩氣長在,英靈長存。我是後生晚輩,自然不能落其後塵,為人不恥。今日有此,死則死矣,何有懼哉?語,正堂之上審問你的便是洪大人!少要聽妖言惑眾!夏完淳冷笑道:洪先生戰死沙場,世人皆知。先帝設祭,滿朝皆哭。你們這些無恥漢奸,怎敢冒充先烈,一個個卑顏屈膝,無恥之尤,甚為可恥!一句話讓洪承疇無言以對,以至惱羞成怒,下令殺了夏完淳。世間多有英雄,夏完淳之與洪承疇,一個是英雄豪傑,一個是投敵賣國無恥漢奸,為了榮華富貴可以出賣良知,是為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