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仇舊恨
袁承天眼見那瘋癲之人被一少年拖入人家大屋之中,心中詫異,卻也不好意思去探人究竟,只是想著那瘋癲之人所說的賊小子壞了他的好事。他之所以孤身來京都便是為了找昔日仇人復仇。那少年不問可知是他的兒子,知道父親行為瘋癲,做事無狀,是以找尋來,只課從他們隻言片語可知他們是從萬里之外的西域而來,可見那瘋癲的老者尋仇心切,耿耿於懷,是以不畏險惡來到中土。其實他那知這瘋癲老者卻便正是靈蛇派的幫主白碧塵,隨後追隨他的少年卻是他的兒子——其實是和一個風塵女子所生,這似乎於情於理不合,可是這白碧塵卻也非正道人士,做事從來我行我素,從來不為外物所撓,但求心之所安,又何在乎出身呢?
自從廿年前趙相承和白蓮花——那時白蓮花的本名叫做白惜然,只是做了白蓮宗宗主之後才又改名叫做白蓮花,意示身世高潔,不同流合汙。此次她之所以受多繹親王力邀坐鎮光明觀,看押崑崙一派的人眾,其實是她心中依舊念念不忘於趙相承昔日之情,更兼要看一下自己的兒子——傅傳書現在究竟怎樣。當她隔著牢門見到牢中的傅傳書,便心中一涼,因為什她見其性情乖張,眼底無人,別人在他眼中只如塵土,從來不把別人放在心上,言語之間對趙相承頗有微詞——因為趙相承對後來入門的袁承天似乎青眼有加,很是讚賞,大有將掌門衣缽傳給他;你說能不讓傅傳書心中惱恨。白蓮花見傅傳書心高氣傲,很合自己的脾性,心中高興多於憂愁。
白碧塵心中依舊忘不了昔年趙相承和那姓白的丫頭殺了自己靈蛇之王,練不成神功,是以這些年來苦苦找尋二人,意欲尋仇,總不得機緣。日前聽聞此二人同在京都,只是一個是看守人員,一個是在押人員,情形可是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他聽到這消息,巴巴地從西域日夜兼程趕來京都,要為靈蛇報昔日之仇。在他心目中那已死的靈蛇彷彿就是他的親人,是以不辭路艱辛也要來京都。那少年之人叫做白鳳城,自打西域以來,但見京都繁華似錦,那似西域多是荒蕪人煙,不覺心中讚歎這中土溫柔鄉中,民豐物足,真天朝上國!他的兩眼都不知道看什麼好了。市井中耍雜活和烈石開胸,更兼有一班江湖人士攜女比武招親,一時間讓他大開眼界,覺得不虛此行。白碧塵見兒子白鳳城一路歡呼雀躍,很是開心,一路父子談笑風生,頗不覺寂寞。
這次初入京都,白碧塵執意要去光明觀捉拿白蓮花和牢中關押的趙相承,他忖這廿年之中功力大增,對付二人可說手到擒來,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可是白鳳城認為爹爹此行不可取,想那光明觀可謂龍潭虎穴,去了有死無生。白碧塵性情亦正亦邪,有時生死無懼,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闖一闖,有時也理智清醒。別人的話也許他不會聽,但是白鳳城的話他還是要聽的。當白鳳城見他瘋癲又起,在京都大街上胡言亂語,便將他拖入人家大屋之中,便苦口婆心勸他以後不可胡亂行事,否則便將他一個人丟在京都,以後都不理會他。白碧塵一心將自己的抱負寄託在兒子身上,最怕兒子說不管他的話,是以對兒子的話言聽計從,不敢反駁。這一場風波才平息下來,只是心中還念著白蓮花和趙相承,只盼有一日一掌斃了這二人,好為他的靈蛇報昔年之仇!
袁承天潛身大光明觀宮牆外,只見四下有清兵在巡視,他們是清廷八大禁衛軍之步軍營,職責防守京城紫禁城外安全,隸歸九門提督盧照林所節制。袁承天見他們手執火把,將夜中照得如同白晝,便是飛鳥也難入觀中,心下焦急。忽然他見一名步兵走向一處僻靜處,似乎內急。袁承天見狀計上心來。
這名步兵正欲小解,不料腰間一麻被點穴道。袁承天將他託入一處小樹,換上他的衣服和腰牌,將他放在青石之旁,只侍明天天亮之前,被點穴道便會自行解開。
袁承天一路進入光明觀,亦無人阻攔。他來到一處大殿前,只見匾額大書三個隸書“光明觀,”殿高三丈有餘,氣勢恢宏,殿中設七寶雲龍牌位供奉昊天至闕,無上至尊之玉皇大帝,殿中正中匾額“鴻均廣運”,左右柱上對聯為“覆育普為私,穆然垂象;監臨昭有赫,儼若升階”這殿內匾額和對聯均為乾隆皇帝御筆所書。過了這座大殿,後面是座三層大殿名為太極殿,亦是祀“三清四御”。殿高三丈,一層設有千斤閘;二層便是九星八卦陣;第三層設有十星象木傀儡,破此三處機關,第四層便是關押崑崙派弟子的地方。白蓮花並未看守,因為在她來這三處機關最是要害,天下無人能破,所以殿中供有長明燈,又有七八名女門徒看守,她則一個人在偏院坐功打息,不為外物所撓。
袁承天透過窗紙但見殿內八名女弟子懷中有劍,正看視一幅畫像,怔怔出神。袁承天見了心中好奇,心想:什麼樣的圖畫讓這些女弟子看得出神。他仔細瞧去只見那圖像是一幅美麗女子。那圖像上女子正當妙齡,嫵媚多姿,讓人一見傾心。卻原來這女子是前代白蓮宗的宗主,亦是白蓮花師父。這八個女弟子只所以看得出神,只因這畫像美則美矣,只是新近有些變化。畫像女子的眼睛似乎小了,被人改動過。她們都覺奇怪,光明觀除了她們白蓮宗的女弟子,外人不經允可任誰也不可以踏進觀中——因為這緝壓朝廷的要犯,事幹重大,一旦走脫朝廷重犯,任誰也難逃脫罪責,是以她們千萬分小心——雖然機關很厲害,但小心總聊勝於無,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
忽然袁承天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只是殿中油燈忽暗忽明,看的不太真切,彷彿是自己所熟知的一個人。又過片刻,袁承天正思量要不要潛入大殿。忽地夜中有物凌空飛進大殿,卻是一隻烏鴉,一身黑羽毛,眼睛詭異地看著眾人,發出駭人的叫聲。袁承天心中怪異,深夜為何有烏鴉飛進大殿,讓人孰不可解。
其中一名白蓮宗女弟子揮手將手中白蓮花擲出。——卻原來這白蓮花不是真花,卻是一件殺人暗器,隨手按動機關,蓮花散開飛射而出,便如天女散花,射向敵人。那烏鴉也許夜中受驚,飛離大樹,見這大殿燈火輝明便莫名其妙一頭扎進來,這真是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白蓮花四下射出,將這只不識世務的烏鴉射殺在場。它恐怕真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死的。
這乾白蓮宗女弟子為首一人,手掣寶劍將烏鴉挑起,手腕一動,將它擲出大殿,嗒地一聲落空落落的大院中。忽然院中傳來撒咬的聲音。殿中眾女弟子躍眾而出,只見院中正只幾隻野貓分扯那隻已死去的烏鴉。興許它們很久沒有覓到食物,便死命咬那烏鴉的屍體。袁承天在黑暗處直覺心中不忍,可是又不可以出手。那為首女子看著那幾只野貓,狠狠說道:“可惡之極!實在可殺不可留。”她話已出口,已將那幾只野貓就戮劍下。
袁承天見此時有機可乘,便飛身躍入大殿。他剛落地,頭頂便有石閘落下,只聽吱吱作響,機關消息轉動。千斤石閘落下,要阻斷上二屋樓的樓梯。袁承天見狀,著地滾去,奮盡平生之能。他剛到梯口,千斤石閘落下。饒是如此也驚出他一身冷汗。他轉身上了二樓。只見二樓平平無奇,只見地上有八卦之象,給人的感覺也沒有什麼危險。可是越是這樣越是兇險,暗藏殺人於無形的利器。袁承天對八卦自然明白,生死門入法,八卦圖陣本理從正東生門殺入,復從西南休門殺出,既可成功;可是白蓮宗宗主以一承之,每代宗主做事不按常規,往往反其道行之,不以常理行事,是以袁承天猶豫片刻,心想:自己也要反其道而行之,冒一冒險又何妨,人生本來便是賭注。此時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為了師父和師兄師姊他們自己也要拚一拚!
他終究還是大意了些,因為情急,竟忘了這八卦陣內含九星連貫,最是要人性命。也是事到人急,總有大意失荊州的時候,這怨不得袁承天,便是江湖各大門派掌門也未嘗不會失手!因為八卦陣中含九星,是為九鬥九星,注人命格,所謂:南斗注生,北斗注死,道教以為人自投胎往生之日起,便是從南斗過渡到北斗,以至生死,所以人之生死壽命全有北斗主其事,是以世人祈求長生皆要奉祀南極長生大帝牌位!
因為人到事迷,一時忘形,竟而誤入北斗方位,而他竟不覺,眼見便要身死他鄉。耳輪中便聽有吱吱聲響,四面牆壁凹進,探出千張弓弩,弩箭頭上淬有巨毒,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此時袁承天已驚覺,但要轉身逃出已是不能,眼見命喪當場。袁承天后脊背直驚出一身冷汗,眼前又現清心格格二人在伊犁城外遮天漫地大雪,對抗伊犁將軍蘇寧傑的兒子蘇和泰和xz密宗傳人紅智上人,生死以之的情形又顯眼前,彷彿生死就在眼前,無畏又無懼。他正神思迷離間,不防有箭射來,正中肩臂,但覺一陣巨痛傳來,不由身子一震,幾欲倒地。
忽地一個白衣女子如飛而至,擋在袁承天身前,護他周全,便是就戮也是心甘情願。袁承天這才從迷離幻想中清醒。待他看清眼前之人,不由心中驚,此女子不是旁人,卻便正是他從白一平手中救下的女子——鄭蕭蕭——卻原來她是白蓮宗的門人弟子,這實在出人意料。鄭蕭蕭見袁承天一怔之間,眼角又見飛箭又至,一把推開他,大聲道:“還不快走!”她竟將袁承天生死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可見這女孩子的內心是心儀這袁承天大哥哥,為了他她竟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換取別人活著,天下這樣的女孩少之又少,試問誰人又可以做到?鄭蕭蕭為什麼會在這生死關心出現,原來她和同門本來守在大殿中因為師姊將那隻不知好歹烏鴉殺死拋出大殿,不料又被可惡野貓分食。她們眾人躍出大殿去觀看院中情形,師姊出劍殺死野貓。這事只是旋踵間事。鄭蕭蕭廁身其間,總覺今晚似乎總要有情。她回頭之際,隱約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入大殿,便知有人要闖光明殿救昆包派弟子和掌門。她便也隨既入殿,而袁承天此時正躲開千閘,上了二樓。鄭蕭蕭知道大殿機關所在,開啟千斤閘要上二樓與敵人相殺。同門師妹都勸她不要上去,讓那賊人自生自灰。鄭蕭蕭只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膽敢夜入光明殿,就衝這份膽量也著實讓人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