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仇舊恨(第2頁)
袁承天被他推到樓上的東北角,只聽鄭蕭蕭大聲喊道:“袁大哥快將你所處的龍頭轉向西北方。”袁承天回頭見身後果有一尊石龍,不加思索將它轉向西北方。只聽吱呀呀轉動,弓弩射擊皆停,此時鄭蕭蕭身中五處長箭,鮮血滿身,可是目光之中滿是柔情蜜意。袁承天抱著她柔弱的軀體,淚如雨下,吃吃道:“傻姑娘你為何捨生救我……我實在不值得你死……”鄭蕭蕭氣若游絲說道:“袁大哥,自從你從山洞救我那一刻,便是情有所種。不知為什麼從一眼見到你,便有種隔世相識的感覺,彷彿在哪個世界中見過你。……你說,我傻不傻,……明明知道不可以,還一廂情願……我是邪教女子,你卻是正派弟子,也許……也許我們本來就不相宜,終究不可以在一起,……抑或是老天弄人,偏偏讓我喜歡你……不為其它,只為今生!袁大哥你心中定笑話我太自作多情,怎麼也配不上你?”袁承天聽這女孩子一番肺腑之言,淚如雨下,這樣一個知人性情的女孩子怎麼能讓她逝去,我要讓她活下去!這是袁承天心中一個強烈的信念。他更抱緊鄭蕭蕭,看她蒼白的臉,大聲說道:“蕭蕭姑娘我怎麼會看你不起,我出身何嘗不低賤,流浪世間那些年遭受別人太多的白眼與無情的嘲笑!他們欺侮我,因為知道我一個小乞丐身世微賤,彷彿一隻螻蟻,任誰可以踏死,原來人世間窮人的命運如此卑賤與不堪!我們彷彿小草在人世間微不道足,生死已沒有太多人關注,彷彿只有逆來順受,不做反抗,隨波逐流!可是懦弱不是我本性,高傲從來不自由!我從來不在自卑中沉淪中死去,而在浴火中重生,因為我信狂風過後必是晴天,黑暗之後便是光明,只為看那杲杲明日,我們還要堅強!蕭蕭姑娘,你一定不可以死去,否則我何以為人?人生世間誰不苦?”
鄭蕭蕭已是呼息艱難,但是聽袁大哥的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般省悟過來,心想:不錯,人生世間誰人不苦?人生於世也不過三萬六千場,何必在乎別人,只要自己無愧天地,心裡良善,問心無愧也就是了,何糾結別人異樣目光,你活著是為了你自己,而不是別人,所以只有自己堅強才是正道。她看著袁大哥,好想這樣一生一世偎依著他,只可惜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的生死運數似乎都有定數,已非我們所能控制,唯有看人事,聽天命而已。
袁承天點住她創口的周遭穴道,只為阻止毒血上行頭腦,那樣便是神醫扁鵲在世也救不了她了。鄭蕭蕭悽然苦笑道:“袁大哥你不用費事了,人之生死皆有上天安排,也許是我命中劫數,該有此劫,生死我已不放在心上,能死在心儀的人懷中也是心甘!袁大哥我死了你也莫傷心,你和清心格格才是金玉良緣。”她說此話自有道理:在多隆阿將軍府清心格格捨身救下袁承認,兩個人神情都說不出的悲苦,但凡是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人此情相屬,任世間任何勢力都無法阻止他們的情義,又何況鄭蕭蕭?她知道這位袁大哥心中恐怕只有清心格格一個人,旁人他容不下的,因為愛一個人愈是深沉愈是執念愈深。她深知這弓箭之上的所淬之毒乃是本派不傳之秘,中者如果沒有本派解藥,一時半刻命喪當場。她實不願袁大哥再冒風險去尋師父白蓮花討要解藥。
袁承天也看出了鄭蕭蕭的心事,便大聲道:“蕭蕭姑娘我帶你去找你師父討解藥!”鄭蕭蕭悽然道:“我師父最恨背叛師門裡通外敵的門人弟子,又何況本派門規戒律第三條:背叛師門,與外人勾連忤逆師尊者殺無赦,所以還是不去,蕭蕭只願以後袁大哥你記得世上曾有過一位為你捨身忘死的姑娘也就是了……人生世間,誰人不死?早死晚死,原無多大區別,只要死得其所,何必在乎別人的目光?……為了你蕭蕭心甘情願,何來怨恨,……只望你可以救格格脫離苦海,不要讓她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起?那樣她會痛苦一輩子……”她的這番話無異又觸動了他本已恢復的心絃:是啊!格格也許怨恨自己不帶她出走京都?如果袁承天帶她走,似乎誰也攔不住,以他現在武動的造詣,皇宮大內四大高手和血滴子領頭楊契丹也未必是其敵手,九門提督盧照林似乎也不過如此,如果真交手,他九門提督也未必有勝算;要知道袁承天體內有師祖林正眠幾十年的武功內力修為,當真非同小可,雖不可以和武當諸派掌門一較高下,也是不遑多讓。須知當年崑崙派林正眠道長英姿天下,風彩過人,俊逸不凡,可謂在當時天下武林中一騎絕塵,餘者江湖別派人士難以望其項背,是以名震天下。只是過來趙相承接任掌門,因無《乾坤一指》的秘笈,所以威名日趨式微,不再有林正眠當年睥睨天下的氣慨;否則以伊犁將軍蘇寧傑之流怎敢冒犯崑崙派,以至於崑崙派盡被其虜至京師有此之恥!
可是袁承天此時也顧不得上三樓救師父,只一心要鄭蕭蕭不要死,活轉來!他不理會將來別人會怎樣評說這是非,定會有人認為他為了一個相干的女孩而錯失救師父的千古難逢時機,終究功虧一簣!他不在乎,只在乎自己做事無愧良心也就是了,否則何以為人?別人救他性命,他卻置別人生死於不顧,這豈是他袁承天的作為?是以便是性命不要也要找上白蓮花討要解藥,那怕自己一命抵一命也要換回鄭蕭蕭一命。袁承天雖然有時也懦弱,可是大是大非面前當仁不讓,有時他倔強的脾氣讓人無可奈何!在崑崙派同門習藝時他便是這種性格,與別人處處不同,雖出身寒微但彷彿青蓮出汙泥而不染,性情高潔,從來不同流合汙!——是以師兄傅傳書看他不順眼,處處制肘要他難堪,幸好有師姊趙碧兒在場,才不至於讓他出乖露醜,饒是如此,也是暗中聯合師兄弟以較藝為名,連合打壓,誰教他自命清高,討得趙碧兒歡心,才使得這幹師兄弟看在眼中,恨在心中,總要找個藉口好好出口惡氣。可是總在危難時師父趙相承和趙碧兒雙雙出現,總能化解危機,不至於兵戎相見,免了流血衝突;那麼不問可知是趙碧兒報訊,否則以師父操勞派中事務,怎麼會事事親為呢?定是趙碧兒所為,否則為何總在關鍵時刻趕到,傅傳書雖心知趙碧兒所為也無可奈何,在崑崙派趙碧兒是師父和師孃掌上明珠,任誰也不可開罪於她的,是以師兄師弟都對她敬畏有加,不為別的,只為師父和師孃。
他腳踹破二樓木窗,揹負鄭蕭蕭從二樓躍下,落在大院中,驚得光明殿中的蓮花宗女弟子們大驚失色,紛紛躍出大殿,一個個用背後掣出一柄柄亮如水的三尺劍,刷刷竟將袁承天圍在垓心,其中一個為首的女子斥聲道:“好奸賊,夤夜闖我光明殿非奸既盜,還不快放下鄭師姊,否則要你一時片刻便死。”袁承天哈哈仰天大笑道:“你們帶我去見你們師父,晚一刻你們的鄭師姊只怕命喪黃泉。”其中一個老成持重的師妹見情形不對,因見同門臉色蒼白,手背紫黑,似乎中了本門最為要命的毒劍,是以便悄悄拉了一下領頭師姐,示意帶他去見師父,因為眼見鄭蕭蕭毒入肌腹,再不用本門解藥,只怕一時半刻便要命喪當場。領頭師姐豈有看不見之理,只是她還心有不甘。袁承天見猶豫之間,便大聲道:“再無解藥,蕭姑娘的命便沒救了?”領頭師姐自然不願同門殞命,便不情不願在前,來到師父別院,剛欲說話,便聽白蓮花說道:“你們退下,讓袁少俠留下。”
袁承天和領頭師姐都心中一驚,心想:她怎麼知道?當看到大屋外頭有位本門弟子便中明瞭,定是他告知師父的,否則師父怎會知曉。
袁承天揹負鄭蕭蕭踏入大屋,正見白蓮花面對大屋中正堂一幅畫像看的入神,似乎對來人無有查覺。那畫像是一位少年人,布衣青衫,眉宇軒昂,眼眸如畫,有種說不出的俊逸瀟灑,有種不為世俗所束縛的灑脫。他見了覺得這幅畫像怎麼與師父趙相承有幾分相似,又似乎是現在的師兄傅傳書的樣子!現在想來卻有幾分相似,大師兄傅傳書一樣樣模飄逸絕倫,只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眼中容不下他人,有些自負,不似師父寬大為懷的情格。也許世間每個人的性格和樣貌皆不相同,既使相似,終有區別,沒有一個完全相同的一個人!
袁承天將鄭蕭蕭放在椅子上,拱手為禮道:“晚輩袁承天見過白掌門。”白蓮花冷冷道:“你求我為這逆徒醫治創傷?”袁承天道:“請白掌門念在師徒一場,出手救治蕭蕭姑娘一命,否則她真的不行了!”白蓮花已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氣若游絲的鄭蕭蕭,真是又恨又氣,恨她竟幫外人,氣得是敵人未傷分毫,而自己門徒反而中了毒箭,你說讓人氣惱不氣惱。她又轉頭看袁承天,不覺心中暗暗喝彩:這少年身材也不見十分高大,可是卻是氣派不凡,眉宇間透出英氣,周身的氣派竟似天下無人可比擬,因為一個人的氣勢是與生俱來,而不是後來才有的,便如一個人的命運劫數皆是一出生上天便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是不可以更改的。便是袁承天雖幼小做乞丐在世間乞討為生,可是人的氣質都不因惡劣環境而改變,正如孔聖先師所言:與善人交,如入芝蘭之室;與惡人交,如入鮑魚之肆。他所遇到雖不盡是好人,可是越是底層越良善,總然不會錯的,在他快奄奄一息時,有善良的好人給他衣食,在他受了冷,風寒病在身,一樣有良善的大夫為他醫治,世間還有人心仁術,懸壺濟世的好大夫!這世界從不因幾個惡人而改變,光明總是在前,照亮好人前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