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琴聲不惑傳天地.廣陵散盡英雄來(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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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元化將袁承天捧在石床之上,見他面容依舊如玉樹臨花,又且俊逸中帶著陽剛之氣,讓人不禁為之讚歎。他幽幽說道:“我若真為女子該當適身於你,只可惜……”他竟而說不下去。時光易過,天明天黑,又是二日過去,他之於照顧袁承天勝逾兄弟,其情意之綿綿,彷彿閨中女子之與遠征在外兒郎,可是此情終究不會有結果,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天下之於英雄皆為正道,而非邪道,雖有時得有天下,久不長遠,便如蒙古人得南宋之天下,不過區區百多年間,便分崩離析,土崩瓦解,為洪武大帝朱重八所推翻,可見世間有定數,非是人力可為,是為天意,亦是人謀,也許二者有之,少一之不可,缺一不能夠成其大事!
袁承天醒來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那面牆壁之上的《軒轅問道圖》,覺得畫意古樸,非近代所有;其實這是明代石銳先生所繪,其意境深遠,可見神仙一道深入中土人心,雖然當今皇帝不尚道家,而且有貶低之嫌,可是民間依舊勝行,只不過不如其它教派之昌隆,可是在袁承天心目之中崑崙派是其它中土宗派難以望其項背的,因為它的宗旨是反清復明,矢志不渝,單從這一點來說便是其它宗派望塵莫及,因為他們都在關心切身的功名利祿,至於民族大義,也就置之不理,認為是迂腐不堪的行為教條,是不識時務者之見,不合乎潮流,似乎處於異端,所以他們反而抱團取暖,向朝廷低首,歸附當今,以為明智之舉,可是天下百姓疾苦都置若罔聞了。也許放眼天下,而今只有袁門在砥礪前行,不識時務地與朝廷為敵,至於昆倉派自大師兄傅傳書接任掌門衣缽已來便毫無建樹,而且還歸附朝廷,著實讓人唏噓不已,因為先前的崑崙派可不是這個模樣?它是濟世為懷,憂國憂民的江湖大派,而今竟淪落至如此不堪之地步,實在讓人無言以對。
茅元化見他醒轉,也是歡心,說道:“袁兄弟你終於醒轉來。”袁承天但覺頭痛欲裂,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是見到他對自己殷殷關切,不似作偽,是情真意切!他不由得心中自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莫非……他不敢想下去……這又怎麼可能?茅元化道:“袁兄弟你真的不勝酒力,竟而醉成這個模樣,實在不堪?你不如我這大哥哥,千杯不醉,萬盞不愁的境地。青蓮居士曾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可是袁兄弟你卻……”他又笑了起來。在袁承天聽來他尖銳格格的笑聲著實讓人禁受不住,有種難以接受的感覺,迷茫而失落,心中百感交加的感受,無端讓人心底生悲,卻又無可奈何!
他見袁承天殊無歡顏,便又笑道:“袁兄弟大約是思念你師姊趙姑娘吧?這也無妨!”他下意識拍了拍手掌,只見堂後走進幾人,正有幾名教眾攙扶著趙碧兒珊珊而來,只是趙碧兒此時目光呆滯,不似往昔靈動可人,著實讓人心底納罕——莫非這茅元化對她用了什麼可怕的酷刑,以至讓他精神迷離。袁承天幾乎便要呼喊出聲,只是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有些不堪,便自硬生生忍住。
茅元化見他關心則亂,心想:他們郎情妾意,可是我又算什麼?頗有些顧影自憐,不似一方霸主,那像偌大的玄天教主,如此看來著實可笑?為了兒女私情,世上之人往往會忘情於今生,無論男女,因為皆為所為,彷彿漢哀帝之與董賢,世上之間有時總是莫名其妙,有時這種感情不為世之所納,然而有時卻真實存在於我們每個人頭腦之中,有時也要情不自禁去發揮,也許是愛我所愛,無怨無悔吧!
袁承天忽見他眼神流露的那份感情竟與嘉慶皇帝與自己分別時所流露出的一模一樣,不禁心中一顫,他對此是不可接受,因為他是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人,所以對禮教大防從來恪守於心,從不逾越,也許在他看來端正於人才是正道。他來到趙碧兒面前,又轉頭對茅元化道:“茅教主,我和師姊這便告別,他日咱們或可相見。”他攜碧兒轉身要走,忽覺空中多了一股奇香是檀香的味。他也不多想,轉身而去。宮中執事的教眾見這袁承天焉也無禮,便這樣大喇喇無視教主存在,便要走路,心中覺得氣惱,便忽啦啦圍攏來,弓箭上弦,刀劍出鞘,似乎只要教主一聲令下便要動手殺人的姿態。袁承天對此猶如不見,因為他心中打定注意要去京城尋那茅元名,讓他默寫出經書要旨,自己練習為師姊迫出體內之毒,所以他一幅毫不在乎,視死如歸的樣子。他這樣一來更如惹得玄天教徒心下不滿,心想:這不是明擺著瞧不起我玄天教和我們的教主麼?這真是狂妄之極。教主自持身份,也許不好出手阻攔,那麼這任務便由我們承擔!
忽喇喇兵械亂叫,將茅元化從臆想中驚醒,他見教中弟子要對袁承天阻攔,不知為何大喝道:“誰也不可以用強,讓袁兄弟走。”可是此話一出口,他便又自後悔,心想自己怎麼說出這樣話,這實在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自己怎麼口是心非起來,可是懊悔也不行,因為話己出口,也不能再收回成命,難道只有眼睜睜看他們走,可是他不心甘,但是又無法,只有自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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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回頭之際,尤見這茅元化在山雪岩石之旁,注視著自己遠去,似乎心有不捨,忽然他竟覺得這魔教教主並非全無人性,此時正像一個大哥哥目送自己的一個小兄弟的遠去而悲傷,可是有時人心鬼域,也許我們只看到表面似乎至誠的東西,實則內心卻是不堪,正如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世人在世為人處事還是小心為意,不可大意,否則便會落入別人的圈套,而悔恨終生。
袁承天揹負著趙碧兒走出山谷,只見出谷之處盡有桃花鮮豔,彷彿是春盡夏來的季節,不覺讓人彷彿夢中!可是正走之間,忽感自己腿腳發軟,頭腦也是痛得厲害,可是還要堅強,頭上額頭便滲出虛汗,不一會似乎衣服也溼漉漉的了。趙碧兒見狀便心有不忍,禁不住說道:“袁師弟,你放下我歇一歇吧?”袁承天抬頭看了看天空,只見雲色烏黑,天剛晴了幾日今時又變作得陰沉可怖,心頭蒙上一絲不祥預感,心想:還是早早走出這深谷,遠離延州之地,因為無形之中總感到有些詭異,說不上的莫名的壓抑,讓人有些呼吸不暢,是因為延州百姓卻也不是,雖然此地窮山惡水,可是民風淳樸,雖間有不法之徒聚眾擾事,卻也是十中無一,可是一路走來,卻見那些鄉民眼神之中透著提防人的眼神,而且眼眸深處似乎藏著不可告人的殺人毒計,只是表面依舊熱情,不見張狂和狠毒,但是有時人的內心的惡還是可以激發出來的,在臉上有些微的表現,卻是無法掩藏。
前幾日雖大雪融化不少,可是山巔、樹杪、人家大屋盡有殘雪,空氣中都夾雜著冷氣,可以想見貧寒人家當此之時更加度日維艱,有時想想上天之不仁,降厄於人間,讓萬千民眾在生死線上掙扎,而禁城大內卻歌舞昇平,猶不知民間苦;雖有時上天愛人,可是往往有時顧之不周,所以有人顛沛流離、有人衣不遮體、有人苦捱這無情歲月,可見人之一生苦難良多,美好時光只是剎那時光,不可永久。哀哀之萬民,上天之不憫,當路行道時,我歌且旁徨!不知為何袁承天忽地想起了楚國的楚大夫屈原夫子來,想念其: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心想世間又有幾人有此心志和作用,多是渾渾噩噩,得過且過罷了,想到此處,心中不禁疑惑,人生於世,所為何來?
正自在泥濘直路行走,寒風凜冽吹動衣衫,更有結冰,所以彷彿如鐵,在風中來回擺打,發出錚錚的音響,袁承天無暇顧及,只有前行,還好二人都有內功心法,所以不懼嚴寒。正行之間忽見有一老者在道路之中推著木車,車上之上載有木炭,卻見他滿面煙火色,可是他卻無愁容,反而老當益當,長聲而歌,卻道:觀棋柯爛,代木丁丁,雲邊谷口行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識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競爭,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既道,靜坐講《黃庭》!袁承天聽其詞意高遠,非其所能,必是左近一位方外之人所作,便上前唱喏,問其原由。這老者哈哈一笑道:“這本不是小老兒所作,乃是此處的教主所做。”袁承天道:“這山谷方遠百里之外不過只有這玄天教麼?難道還有別的教派?”老者笑道:“這詞本就是他老人家所作,旁人豈但能會之。”袁承天聽他稱茅元化為老人家,心下更疑,心想他雖是個五體不全之人,但是看年歲不過爾爾,怎麼此間人都稱他老人家。
老者見他疑惑的神情,放下行進中的木車,便侃侃而談,說道:“公子卻又不知,這位茅元化教主有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的通天徹地之能,他更有元陽之功,教中弟子相傳見到過他元神出竅,是位真龍,可見是上天神仙下界,無所不能的人物。他雖行事有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是時常打劫這延州地方上官府和為富不仁的富戶劣紳,以濟地方上的百姓,所以我們都擁護他,在他這管轄之內沒有官府的苛捐雜稅,所以加入玄天教的教眾日見增多,官府心急,坐立不安,幾日圍剿不成,反而損兵折將,丟盔卸甲很是狼狽不堪,所以他們便按兵不動,也不敢於呈於上司,否則上司知道非但頂戴花翎不保,性命更加堪憂,公子老朽在這延州地界活了這麼久,還未見過官兵幾次三番敗績,也真是……”他說著搖頭不止,意下自然是這些官軍平常養尊處優,一旦國家有事便著實不堪,只是皇帝未必知道,因為矇蔽聖聰的忤逆之臣自古有之也非近代才有,所以有時國家亡於佞臣之手,而忠義之臣則被罷黜甚而失去生命,這也是皇帝不明,一味任用小人所至,所謂眾惑於君,君必迷之,但知有自己社稷江山而不知有民,所以國家滅亡,但看明室未年,天下紛擾,群雄輩出,闖王自成,張獻忠諸人起事,皆得民心,所以攻打官軍勢如破竹,勢有洶洶得道天下之勢,奈其闖王自成入京便忘乎所以,為群下所挾,不能得志於天下,終於敗走京城,而被吳三桂得機,引清兵入山海關,入主中土,為天下人之夢魘,人罹難其中而不得超脫!是人為?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