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禍出連環.旋踵之間.柳生家族.坐以待斃(第2頁)
袁承天正思量下一步該當如何行事,不料肚子不爭氣,先自咕咕叫了起來,其實此時人人睏乏之極。婉兮格格對溫如玉媚嫵一笑,但覺光彩照人,便是這萬花叢中的菊花也黯然失色,不如她美。溫如玉竟有些怔怔然,直到婉兮格格說下山去取些點心讓眾人充飢時,才從臆想之中省來。
袁承天見她去遠,悄然說道:“溫堂主這位王府格格對你一往情深。”溫如玉臉上一紅說道:“少主,那有的事,再者袁門與朝廷勢不兩立怎麼可能的事?”袁承天道:“溫堂主,你怎麼也自迂腐起來,世間但為所愛又何懼流言蜚語,你若辜負這位格格,只怕人家要傷心的緊,你……”他忽住了口只見婉兮格格又走來,手中是一個大竹籃,走得甚是吃力,可見裡面裝了不少點心。袁承天道:“溫堂主你還不去幫人家。”
溫如玉只有前去,二個四目相對,竟深有含情,只待不言中,可是婉兮格格終究還是開了口,她蛾眉低首,輕輕說道:“溫大哥,我知道你們一直對我們滿洲人有成見,心中總然忘不了民族大義,以為我們是蠻夷,不是正統;你們漢人才是這天正朔的主人!可是溫大哥你想一想,豈難道從來的漢人皇帝都英明天縱,只怕未必吧?想那晉惠帝問天不食不果腹的窮苦百姓‘何不食肉糜’?不是很荒唐可笑麼?你們的漢人皇帝可以世襲永久,以至於傻子都可以君臨天下,試問百姓能不苦麼?還有那誅殺方學士十族的朱棣不是更殘忍,一個聽不得別人說話君上,豈不就是天下人的夢魘?而今少年皇帝,文治武功皆有成就,更是頒發詔旨免除民間苛捐雜稅,於民休息,你說這不是仁政而何?”
溫如玉無言以對,似乎無可辨駁,因為這位婉兮格格所言不虛,似乎也是這樣,所以他便不言語。
袁承天眾人將格格帶來的點心分食一空。眾人在這山石上坐下,這時心頭又升起憂慮,因為他們雖脫都牢籠而今又入虎穴,因為這可是攝政王府,高手雲集,只要一個不注意,便有粉身碎骨之險,處處透著無可預知的危機,所以人人心頭陰雲又籠,不得開心顏。
婉兮格格洞悉人心,見他們人人似有沮喪的神情,知道他們為著如何出去而發愁,又見溫如玉也是神情不屬,憂愁叢生,心想他們雖是朝廷口中的忤逆亂黨,但是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不是虛情假意的卑鄙之徒,所以心中敬仰他們,尤其對這溫如玉更是心儀,不但他人長得好看,更兼他義氣千秋的忠義,讓人怎能不向往之,所謂“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覽良品自高”,所以婉兮格格尤以對這溫如玉念念不忘於心,因為世間喜歡一個人也難,要放棄誰可做到?袁承天抬頭見這婉兮格格對這溫如玉謙謙有加,似有萬千留戀,心想世間男女多是如此,自己和清心格格何嘗不如此,心想這位溫堂主也是謙謙如玉君子,而這婉兮格格也是貌如神人,如果兩人可以結合未嘗不是件好事,那如自己和清心格格雖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訴衷腸,是為憾事,自己身為袁門少主,有理由不讓他們勞雁分飛,否則難免一別誤終身,可是自己都非當事人,似乎心有餘而力不足。
婉兮格格見溫如玉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所動,心下一涼,心想:也許人家已有意中人,自己又何必相強。她眼睛中的眼淚似乎都要掉下來,但是強忍,用袖掩飾,輕輕搵去,強作歡顏道:“袁少俠你們不必擔憂,我自有辦法送你們出去。”眾人聽他所言心中才去了陰鬱之氣,心想:這位王府格格非但人長得標緻,更兼善解人意,機謀百出,非常人所能,其兄多福安世子也未能如她這般的心思縝密,百無一疏。
眾人慾待問她計將安出,只是話到口邊又自嚥了回去,心想我們一眾大豪這樣求懇一個姑娘也太不成話,所以人人都默無言語,坐看天上星辰。
婉兮格格見眾人這神態都覺好笑,心想:我如果不將這秘密說出來,只怕他們人人難以心安,食之無味,寢之難眠。她見溫如玉正向她瞧來,兩人目光一觸便既閃開,因為此時眾人都在身周,他們自然也要守禮為節,不可以有絲毫的逾越,否則便落人口實。
袁承天抬頭見天上繁星照亮蒼穹,正要移往別處,忽見天宇中那個紫微星座黯然失色,周遭星辰皆是沉沉無生機,透著詭異,似乎有著不祥的予兆。袁承天心中一沉,莫非嘉慶皇帝有危?婉兮格格這時說道:“才回幾日,王府便會派人去外面的木料廠運炭以備冬日之需,那時便會有十幾輛木車出城,到那時你們便需藏身其間,可以安全出城,袁少俠你以為如何?”袁承天這才從臆想中回過省來,說道:“很好,只是有一節格格須知,如何避過押運車輛之人的耳目?”婉兮格格笑道:“袁少俠儘可放心,我向阿瑪討的口諭,由我擔任此責,讓我的心腹親隨跟隨便萬事大吉,只要到了山林隱避之處,支開他們,你們趁機出來便可以安然無樣了。”袁承天心想:好一個心思縝密的姑娘。眾人便將這計劃定了下來。
時光易過,三、四日過後,天氣越發陰冷,忽有北風吹來,便自飄起雪花來,十月天時在北方下雪亦屬尋常,南方便極為罕見。樹葉已撲落落而下,天色陰沉寒冷,路上行人便少,不似往昔車水馬龍。
京郊之外,官道之上,正有十幾車輛,馬車前行,為首車上是婉兮格格,她正指揮前行。車輛轉過一處小山坳,前面是樹木交叉的樹林,婉兮格格讓眾人將車輛推之樹林前,讓他們先行到前面一處茶棚飲茶吃饅頭,以為充飢。眾人自然不敢違拗其意,便紛紛走向茶棚。
婉兮格格見他們走遠,便將車廂打開。袁承天他們紛紛躍身而去。婉兮格格見溫如玉從車廂出來並不來向自己道別,心中酸楚,心想:自己好心莫非付與薄悻之人,不覺眼淚滾滾而下,情不自禁便要啜泣。袁承天遠遠見情形不對,便要溫如玉前去安慰這位對他情深意重的婉兮格格。
溫如玉只好勉為其難,其實他心中對格格有種欲說還休的感覺,說是眷戀又談不到,說到厭惡又不是,總之有種虛無漂渺可有可無的情感。婉兮格格見他走來,神情透著古怪,情知他頗為不情不願,冷冷道:“我救你們出來,不是為了討好你,你也不必內疚!我從來便沒想著高攀你這位堂堂的溫大堂主,誰教小女子痴心妄想,自作多情,以為人家感念,誰想人家骨子裡瞧之不起,都是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想想人家可是袁門的忠孝堂主,眼中無人的主兒,我又算什麼……”她後來幾乎語不成聲,似乎便要哭倒塵埃!
溫如玉何曾見過這情形,一時也手足無措,語不成聲喃喃道:“我怎會……格格你錯會我的意思……我……”婉兮格格見他這樣子,不禁破涕為笑,嬌嗔道:“你堂堂忠孝溫堂主也有害怕人的時候?”溫如玉郝然地低下頭,見遠處的少主正和朱嘯山他們說著什麼話。婉兮格格道:“難道我令你討厭,也許我不該痴心妄想,溫大哥,你是否心中已有意中人?”滿洲女子不似漢人女子謹小慎微,拘於禮教,忠於名節,說甚麼餓死事小,貞節是大這樣迂腐不堪念頭,這樣的想法不知害死了多少女子;婉兮格格雖為皇室貴胄,卻不拘於小節,所以直言不諱。溫如玉如果說到完全不喜歡格格那也不至於,只是內心覺得她的阿瑪往日殺了不少天下反清復明的義士,其間更有袁門弟子,自己似乎也不可以和她糾纏不清,否則將來與攝政王和世子仇讎之時,自己又該當如何自處?所以今日所謂大刀斬亂麻,一刀兩斷,永絕後患;只是要自己狠下心來也難,原來他內心深處還是喜歡這位婉兮格格,只礙於兩者身份有別,所以要敬而遠之。
婉兮格格從袖中取出一香囊,交給溫如玉道:“溫大哥,你有時想我便拿出這香囊來看一看,便如同見到我。”她說完又淚眼朦朧,似乎控制不住傷感的情緒。溫如玉接過來但覺有蘭花芝草之香,心中一動,她對我情深意重,我將來如果負了她,那可不是成了不守諾言的無恥小人,我……又該當如何自處?
婉兮格格見他怔徵然的樣子,幽幽道:“溫大哥,你以後莫以我為念,我也許不值得你留念,今日我救你們出於心甘情願,沒人強迫我,所以咱們以後各走各路……”她說完轉頭而去。溫如玉本待欲說什麼,咽喉之處似有物作梗,便沒出聲,睜睜睜看她走去,心中一痛,此一別離,也許山長路遠,不知何時才可相見,世間最苦是離人淚,最快之事是殺惡人頭,悲苦最是家國罹難,民眾流離失所!只是世間誰可堪為?
溫如玉只有狠下心來看著婉兮格格走出樹林向那裝木炭的車輛走去,心中五味雜陳,竟有些說不出的苦楚,心中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會憐惜別人,而去傷害一個女孩子的心。
袁承天見溫如玉神情蕭索,說道:“溫堂主,你不要神傷,我護送你們離開京畿之地,暫去張家口以事休息。”溫如玉詫異道:“少主,你不和我們在一起?”袁承天道:“我看天上星座,紫微有危,我不能坐視不管!”溫如玉道:“皇帝於咱們何干,少主你犯得著以身犯險?”袁承天道:“其實皇帝也不是個不近人情,情性歹毒之人,只是受人蠱惑,所以才將京都中袁氏宗祠毀了,背後獻策要挾皇帝之人才是十惡不赦,因為他假手於人,自己得漁翁之利,讓別人承擔後果,你說此等奸邪之輩可惡不可惡,真當就地伏誅!”溫如玉道:“可是下旨卻是皇上籤發,元兇不是他又是何人!”袁承天無可奈何道:“自古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奸人多得很,又豈止現在才有,所以聖旨雖是皇帝簽發,卻是身不由己,可說無可奈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