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禍出連環.旋踵之間.柳生家族.坐以待斃(第3頁)

 他們再抬頭已見婉兮格格正命令官兵侍衛推動木車向炭廠方向而去,漸行漸遠,不一會兒便不可見,只是眾人心頭有種說不出的傷感。看看陽光正午,但是依舊寒冷,昨夜的雪還在大地之上閃著晶晶的光芒,彷彿護衛大地。眾人這時起身行程,忽然曠野空中傳來陰惻惻地笑聲:“你們袁門便想這樣不告而辭?”眾人聽著這聲音煞是刺耳,說不出的難受。袁承天手起劍落,一株大松樹攔腰而斷,重重倒在地上,激起雪花四濺。袁承天大聲道:“你還不出來?”只見樹後白光一閃,一人出現,只見他身著和服,腳下著木履,踏踏有聲,冷風甚冽然而卻吹不動他的心,手中倭刀,只見他雙手握刀,神情之間透著無盡的殺機。溫如玉見這人分明是東洋武士——因為先前也聽人說起東洋浪人有時在自己國家不受待見,便出海他國,另尋主公,以為所用,今次見這人明顯是來著不善,善者不來;適才他所用之技藝乃是東洋的忍術一種——隱身術,——其是東洋之忍術傳自中國的武術和《孫武兵法》,漸演漸變,甚至青出於藍勝於藍的趨勢,往往攻擊對方於不備,神出鬼沒也不為過,只是其術神秘莫測,不為人知,所以中土人士少有窺見一豹,只是覺得詫異可怖,心中不免有些驚怖,坊間傳聞其武術和忍術可以上天入地之能,無所不用其極,讓人心中生畏。

 袁承天身為袁門少主,自當主持幫務,他上前拱手道:“閣下可是東洋伊賀柳生一派?”這東洋武士未料到這中土年紀輕輕的少年竟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雖是驚訝卻不表現於臉上,執手回禮道:“我乃伊賀谷柳生家族的柳生狷四郎,今次帶領門徒前來中土,本為遊歷,不意被攝政王招於幕下為其所用,你們中國古人有句話叫做‘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想我輩皆是武人,定當效力於王爺,以報知遇之恩,何否何以為人?我們東洋武士向來恩怨分明,所以今次奉命截殺爾等,實是王爺旨意,雖非我願,但是也要效力於王爺,你們受死吧!”他又自呼哨,松樹震動,雪花簌簌而落,又有十幾名黑衣黑巾裹頭的武士從松樹隱身之處躍下,刷刷聲響,人人舞動手中倭刀,目光透著噬人的殺機,彷彿見到一有殺人機會便自興奮發狂,心中所謂正邪早已分辨不清,只想著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的信條,至於誰好誰壞已不重要了。

 袁承天見他們這幹東洋武士人人性情之中透著暴戾,殊非良善之輩,心想:他們一定是在本國待不下去,便出洋飄海來到中土以求重用,又恰巧攝政王多鐸網羅天下人才為其所用,以求不臣之心,兩者一拍既合,正是各有所需。柳生狷四郎為這幹浪人之首腦,見這袁承天神情之中竟而透著沖天之志,似乎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心想我一路而來,所遇中土人士無一人有他這樣氣慨,今次自己可不能大意失荊州,可要小心在意,否則一不小心便有鎩羽而歸的危險,他想到此處便不敢大意,手中倭刀不知為何竟有些不受控制地抖動,心中納罕此種情況是從來未有之事,豈難道今次自己面對這袁門少主竟生氣餒不成?這實在不應該,自己可是伊賀流派的傳人,怎麼可以這樣不堪呢?

 他這些微的變化,袁承天豈有看不出,心道人言東洋忍術如何出神入化,似乎也並非如此啊!柳生狷四郎雙手握刀,刷地一招起手式,足下木履踏著山石枯枝亂響,而他此時已不為外物所擾,心神守一,雙目緊緊盯著袁承天,心中只一個念頭,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王;今日只要拿下這袁承天,那麼餘下之事不攻自破,便是手到擒來之事,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袁承天從來寬人待己,不願多所強橫,說道:“柳生君你請!”柳生狷四郎也不謙讓,手中倭刀迎風一展,刷地一聲向著袁承天斫去,力大風疾,透著無窮的殺氣。袁承天知他為一派首腦,自非泛泛之輩,不可等閒視之,所以抽背後長劍,刷地舞了個劍舞,然而以“引蛇回洞”輕輕將這斫來的倭刀引將回旋,來時力道便行改變,變成了自戕之勢。柳生狷四郎匆忙中左手抓住右手寸關節,硬生生地將回旋砍向自己的握倭刀的右手截停在半空,已是傾其所能,這樣才免了自己自戕之虞。袁承天身子欺近,長劍翻出直刺其腿部環跳穴。柳生狷四郎腿部受刺,心中一驚,神情不免走神。袁承天更不還疑,長劍一送,未待招式用老,更是前送,噗地一聲刺中前胸。柳生狷四郎見生死一念間,更不遲疑,也顧不得門徒,腳下一頓,只見土地裂開,他身形下沉,墮入土中,只見沙土起蜿蜒向前而去,這便是忍術之中的土遁。袁承天心想殺惡務盡,決不可以讓他逃脫,以免以後為害人間——因為當年倭寇亂我海疆,多虧有戚將軍率領戚家軍才得以消除海疆倭患,以今日之情形倭人大有重複昔日之野心,所以今日便不可手下留情,否則遺留大患,得不償失,自己決不可以心存慈悲。

 袁承天長劍連續刺出,劍劍刺向翻滾的土地,只是劍劍遲了半招,不得奏效,總是慢了一招半式,彷彿那土遁的柳生狷四郎有知覺一般。柳生狷四郎門人見主公受人截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便紛紛抄倭刀向溫如玉、丁寬、鹿振衣和朱嘯山四人招呼而去。

 忽地前方有山石,那麼柳生狷四郎便前進不得,否則便頭破血流之禍。袁承天以為一劍可以刺敵,孰料土地忽地土塵飛揚,柳生狷四郎從其中一躍而起,落於松林之中。袁承天也隨之而至,豈能讓他逃走,但見身在松林,目之所及,不見蹤影,心中一動:知道他借樹遁形,這也是忍術中之木遁,借自然界之物以蔽身形,為敵人所不見。袁承天此時知道自己只要一個不小心,便會被敵人從天而降擊殺,所以屏住呼息,步步為營,否則便會有生命之憂。

 他目之所及全是灰白之間,灰的是松樹,白的是雪,在弱弱的陽光照耀下顯得蒼涼無情,正如此時的心情。忽地地上落葉跳動,袁承天不加思索,長劍送出,撲地刺中枯葉,只見樹葉翻起,只見長劍所刺中的乃是一隻兔子,只見它受傷痛苦地彈動,不願受人束縛。袁承天心中慈悲又起,不願見它受這無妄的苦楚,便從懷中取出金創藥為它敷上,然後用布條為他綁好受傷的腿,便在他長噓一口氣時,一柄冷氣迫人的長長倭刀架在他脖頸,柳生狷四郎陰惻惻道:“袁少俠你不該亂髮慈悲心,難道你不明白武者大忌,一心不能二用,否則為對方所乘之機?”袁承天不以為然道:“世人皆有惻隱之心,不仁之心,你以為你今日可以得逞?莫忘了冥冥之中自有公道!我信惡人必不久長,好人未必便死,世事多變,往往一瞬之間而已!”柳生狷四郎笑道:“死在眼前,你還說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真是迂不可及!”

 袁承天見他眼中狡黠的光,似乎透著嘲笑,淡淡說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你手臂之上有麻木痛楚的感覺?”柳生狷四郎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袁承天道:“你點青靈、少海和曲澤三穴,是不是麻木痛楚消失?”柳生狷四郎用懷疑的目光看他,心中疑竇叢生,但是此時他確實覺得手臂之上有麻木痛楚的感覺,由初時微麻到現在加劇,似乎有不可控的趨勢,不由他不信,他雖生疑,但是手卻不由自主地去點持倭刀的右手手臂之上的青靈、少海和曲澤三穴。袁承天不動聲色見他如法炮製,不覺心中歡喜,饒你奸似鬼,今日也上當。原來只要他依言而行,那麼點了這三處穴道,他的右手臂整個完全不能動彈,而且全身受制,到時只有受制於人,沒有的反抗。

 這柳生狷四郎本是睿智之人,本來不該上當,怎奈有時往往事到人迷,不受控制。他左手點中右手臂青靈那三處相臨不遠的穴道之後,便全身不可行動,這時才驚覺上了這少年的當,不由得心中連呼後悔。袁承天見他一臉懊惱的樣子,笑道:“柳生君,我不會殺你,只是你以後不可再行不義之事,須知世上之人武功沒有誰是天下第一,所謂在世間一山更比一山高。不要再助紂為虐了。”柳生狷四郎見袁承天說得誠肯,心頭慚愧,說道:“我以後不再為攝政王效力,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無拘無束去看天高雲淡,海闊天空。”他話音剛落,忽地一柄長劍從他腹部洞穿而過,一個聲音從他背後冷冷傳來道:“只怕遲了,你不會有以後了,凡是完不成王爺所交代任務的人無論是誰,只有死路一條。”袁承天見是大師兄傅傳書,正自抽回長劍,而柳生狷四郎已血流如注。傅傳書又自刷刷幾劍又穿過他小腹上部,柳生狷四郎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全身不可動彈,所以目光之中怨毒地看著傅傳書,又轉頭看向袁承天,低聲道:“好,好……”便自倒地氣絕身亡!

 這一切只是旋踵之間,他待要出手阻攔為時已晚,只有眼睜睜看著柳生狷四郎這位伊賀流派的高手亡命於一瞬間,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悔恨,都怪自己將他受制以人,坐以待斃,自己雖未殺伯仁,伯仁卻因自己而死,可說罪莫大焉,一時怔怔然,覺得人心如鬼,世人皆是可惡,大有心灰意懶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