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老師騙他(第2頁)
原本就以灰色為主體的廢棄空樓,迅速變得斑駁詭異,夜裡風穿過碎玻璃,呼嘯聲彷彿嗚咽。
但這也令人安心,尤其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特工。
阿修每十天會給自己一天假期,窩在重新收拾好的小屋裡,模擬和重現那天發生的一切,煮一鍋菜、切一個乾麵包,看那部錄下來的電影。
依舊看不懂,依舊還是會困到睡著,依舊夢不到老師。
夢不到是好事,這裡分出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的潛意識作祟,另一種是老師還活著,活在這片宇宙的某個地方。
阿修選擇相信後一種可能。
……
“他不是298號星球的人。”
押送犯人的alpha特工開口,帽簷遮著眼睛,打破寂靜:“那個星球本來沒有人,處長。”
修·芬里爾看向窗外。
他已經離這顆星球很近。
他記得座標,記得留下他的老師、他的同黨和共犯、他的愛人的地方。
那裡已經沒有任何痕跡,沒有人,沒有巧克力豆和金幣,只有鳶尾花。
寶藍色的鳶尾開得比三年前更鮮豔,這裡分出兩種可能。
他暫時無法抉擇。
——有些其他的事等著處理,不能再拖下去。
這趟航程其實相當不平安。
察覺到不對,想要甩掉這個執法處的瘋子,不想被拖著毀滅的內閣和議會,頻繁派來殺手——初具雛形的獨立運動組織也在做同樣的事。
只不過……後者的手段單一,笨拙粗糙,還很不成氣候,需要有人引領和教導。
比如藉著押送“新捉到的內閣殺手”……扮演成執法處特工,自以為天衣無縫混進來的年輕alpha。
星艦忽然劇烈一震。
遇襲的警報毫無預兆響起來,緊急防禦的燈光忽明忽暗,接二連三的爆炸猝然轟響,或遠或近,炸開刺耳的金屬嗡鳴。
芬里爾依舊垂著視線,恍若未覺,背對著門口,一絲不苟地擦拭乾淨筆尖,把鋼筆重新組裝妥當。
年輕的alpha刺殺者握緊軍刀,仇恨地盯著他,黑眼睛裡像是燒著烈火。
聽見爆炸聲,刺殺者把那個五花大綁的內閣殺手一扔,趁他不備,抄著軍刀滿眼殺氣地撲上來。
芬里爾反握切面包的餐刀,架開他的刀。
刺殺者手裡的軍刀受震脫手,另一隻手立刻變出槍,卻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槍管就猛地一偏。
一枚紐扣擊偏了槍口,只差一丁點,就要嵌在槍膛裡。
刺殺者臉色變了變,如臨大敵地後退,死死盯著這個執法處處長,也盯著這個人手裡多出的銀灰色9mm口徑配槍。
芬里爾有些懊惱地蹙眉,低頭看著右手,彎了彎自己的手指。
星艦的晃動越:“好日子到頭了……處長先生。”
“你犯過的罪行,該去那個世界接受審判。”
刺殺者邊後退邊說:“你早就該去。只有懦夫才會偷生,我們會送你去見死神……”
阿修問:“能送我去見提爾·布倫丹嗎?”
刺殺者已經退到逃生口,愣了下,有些錯愕:“什麼?”
艙內完全失控,火舌已經舔進去,滾滾濃煙裡,那個身影還在問:“我會見到提爾·布倫丹嗎?”
刺殺者只覺得莫名其妙,用溼布捂住口鼻,由逃生口一躍而出,打開輔助降落裝置。
……
系統隱約覺得不妙,一口氣給祁糾發了一百個預警漂流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繫上小降落傘投出逃生口。
修·芬里爾收回視線,寶藍色的鳶尾開得比三年前更鮮豔,這裡分出兩種可能。
一種是因為死亡,一種是因為愛。
他無法選擇。
……於是他相信,他能見到提爾·布倫丹。
“勞駕你陪我了。”阿修對那個殺手說,“我想給你講些故事。”
他還沒來得及看內閣這次派來刺殺自己的殺手——淪落到能被獨立組織的人抓住,估計也沒什麼本事。
星艦眼看要墜落,針鋒相對到這時候,也沒了多少意義。
他打開這個人被反剪著綁住的星索,解下手銬,繞到面前,彎腰去扶這個拙劣的殺手,卻忽然僵在原地。
修·芬里爾:“……”
琥珀色的眼睛彎了彎。
拙劣的殺手被五花大綁了半天,看起來根本不在意,手不麻腿不酸,撐了下地面,就盤膝坐穩。
“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執法處處長,看著自己落在那片琥珀海里的狼狽影子。
不會動,不會說話,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有……很多種可能。
很多種可能。
阿修盯著他,無法思考,喘不進氣。
提爾·布倫丹坐在他面前,相當沒安好心地抬手,揉了揉狼崽子的腦袋:“我的鋼筆呢?”
作者有話要說
系·小降落傘·統:。
來晚了,給大家發紅包!
失蹤的宙斯獨自回到帝國。
沒人察覺出異樣——宙斯原本就經常獨自出行,那艘飛艇人人都認得,從飛艇裡出來的人也一樣。
沉默、陰鬱,壓得人喘不過氣,冷鷙到叫人膽寒的影子。
更沒人敢多嘴去問,一起失蹤的提爾·布倫丹和芬里爾去了什麼地方。
……那種情況下,暴怒的宙斯能做出什麼,跟著他的特工比誰都更清楚。
一個叛國的罪人,一個被拐成同黨的失格特工,被執法處的處長秘密帶走,親手處決、毀屍滅跡。
在執法處,這不是稀奇的事。
唯一在場目睹了部分真相的軍醫,剛做完修復聲帶的手術,懸心吊膽地在家躲著,沒幾天就收到調令,被派去了邊緣星系“養病”。
……
有打聽出是這個倒黴的軍醫不幸地在現場,看見了宙斯丟臉的全過程。
“怎麼丟臉的?”政府大樓裡,有閒人悄聲問,“難道宙斯還真對付不了一個beta?”
“什麼叫‘一個beta’——那可是提爾·布倫丹!你看沒看演習直播?”
“別提直播了,誰還敢看?你沒看軍部那些高層?氣得像群被搶了骨頭的瘋狗。”
“那還不是他們沒用,叫提爾·布倫丹一個人耍得團團轉?”
“不是兩個人嗎?我聽說還有個小alpha副官,一直跟著他的……”
“噓。”立刻有人制止,“說軍部幾句也就算了,說執法處,不要命了?”
事實在太過撲朔迷離,傳言亂飛……但至少絕大部分人已經知道,那個跟著提爾的副官,其實是執法處派出來,奉命監管和折磨重刑犯的特工。
到這一步,宙斯為什麼暴怒,臉丟在了什麼地方,自然也不難推測。
畢竟只要看那個小alpha的眼睛,就已經能說明一切。
愛意是比殺意更難隱藏的東西。
最前途無量的特工,被犯人迷得神魂顛倒,是執法處的醜聞,也是宙斯不可能允許人提及的死穴。
“……可憐。”有人低聲唏噓,“為這個喪命。”
“也不一定可憐。”又有人說,“能和提爾·布倫丹一起被處決,一起赴死……說不定是件很享受的事。”
這話聽得好幾個人瞪圓了眼睛。
這些人都在政府裡工作,因為演習和國誕日忙得團團轉,沒看過直播,簡直難以置信:“有這麼誇張嗎?”
“不誇張。”一個研究員抱著厚厚一摞文件,看了看外面灰沉沉的天空,“alpha本來就是這樣的。”
alpha本來不是隻知道好戰,只知道侵略、佔有和毀滅,彷彿被慾望掌控的野獸。
易感期也好、熱潮期也罷,alpha天生就渴望於找到一個能為之交託生命的存在,一件事、一個意義、一個人,為了這個活,也為了這個死。
這種熾烈到不留餘地的感情,才是alpha存在的證明。
“能和提爾·布倫丹一起死,芬里爾特工一定會願意。”
“我羨慕他……不說假話,我真羨慕他。”
那個研究員說:“其實私底下,很多人都——”
話說到一半,聚在窗邊聊天的幾個人就都變了臉色,像是被什麼掐住了喉嚨,霎時間沒了動靜。
“宙斯”站在走廊的盡頭,負著手,不含溫度的、彷彿在打量死物的視線掃在他們身上。
那雙眼瞳分明漆黑,卻又因為太過冰冷,在慘白大亮的頂燈下,顯出一種冰塊般的冷淡透明。
透明到空蕩蒼白,什麼都容不下,也什麼都不在乎。
研究員被失溫的淡漠視線拎出人群。
旁邊幾個人慌忙躲遠,不迭撇清干係,眼睜睜看著凶神惡煞的執法處特工撲上來。
沒人在意一個研究員的消失,執法處這些年,也沒少讓人這麼“憑空失蹤”——這些消失的人去了什麼地方,沒人知道,只知道他們大概叛國。
怎麼叛的國、叛了哪個國,不清楚,也沒人敢多問。
連提爾·布倫丹都死在這些人手上——當著幾乎全國人的眼睛,悍然把人從演習中途劫走處決,哪怕超過半數的人都投了豁免票。
又有誰能平安無事地活下來?
不是沒有不滿滋生,但解決不滿的人,永遠比解決不滿容易得多。
消失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甚至頭一天還在上班,第二天就舉家失蹤……執法處的狠絕手段,從來都叫人聞風喪膽。
一時間人人自危,沒人再敢提起芬里爾,也沒人再敢說起“提爾·布倫丹”這麼個名字。
原本激烈衝突,隨時可能被引爆的暗流,就這麼變得平靜,平靜到彷彿死去的火山。
冰冷的岩漿流動,緩慢無聲。
……
“你家狼崽子幹得挺不錯。”
系統被強行綁架,在遙遠的星艦上給祁糾寫信:“你跑哪去了,咱們什麼時候走?”
祁糾也進不去緩衝區,內線聊天不能在角色退場後使用,只能靠漂流瓶跟它聯繫:“再等等。”
系統愁到漏墨,一不小心弄壞了一整張草稿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