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抱就不疼了(第3頁)
祝塵鞅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只是撐起身,看著妖魂下溺在水裡的軀殼。倘若再細看,就會發現這小狼妖內丹盡毀、經脈寸斷,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瞳孔散大漆黑,已死透了。
死在離火真元之下,被神力所化的萬千刀雨剖碎時,那雙眼睛裡只有驚懼茫然,尾巴還渾然不覺地在晃。
“站住!”半空中有人喊他,“你不是要下水撈你徒弟吧?這弱水可浮不起你!”
祝塵鞅抬起頭:“你怎麼還沒走?”
“我這不是不放心。”老松縮在神力護罩裡,叫罡風吹得搖搖晃晃,“你……你別管他了,想破丹成嬰,就得有這麼一遭。”
老松好心勸:“妖族沒你想的那麼脆弱,比你們巫族禁折騰得多——你叫他自己熬罷,熬得過,熬不過,是他造化了。”
這其實是個萬全之策,熬得過自然好……熬不過,身魂俱滅,那上古妖聖的殘魂也跟著毀在弱水裡,更是一勞永逸。
只是這一層老松沒敢說過,估計就算說了,祝塵鞅也不想聽。
這巫族小輩和他們族中不同,明明一身神骨神血,偏偏這顆心不夠冷,不夠狠,不像神仙。
祝塵鞅說:“我聽見他喊疼。”
老松嚇了一跳,仔細聽了半天,也只聽見嗚咽風聲:“這怎麼聽見的?”
祝塵鞅沒有回答,只是試了試凝聚神力強渡弱水。可這辦法行不通,離火一碰弱水,滾滾青煙不休,兩邊都頃刻消泯。
老松自身難保,一邊勸他一邊逃,眼睜睜看著祝塵鞅最後闔目褪去軀殼、遁出神魂,終於重重嘆了口氣:“你……自求多福罷。”
神魂倒是夠輕,不會沉在弱水裡,可這森森寒毒,獵獵罡風,難道是好受的?
陰寒愈厲,老松徹底留不住,一溜煙沒了影子。
祝塵鞅以神魂入了弱水,這一會兒的工夫,小狼妖的屍身已被弱水化去,只剩那飄飄蕩蕩的妖魂仍隱在黑霧裡,陌生提防著他。
陸焚如的靈智都已泯滅,不會記得弱水裡的任何事,倒用不著擔心弱了那恨意怨力的效果。
“,“師尊抱,抱就不疼了。”
妖魂雖抗拒異常,卻仍因為那一個字,不受控地飄向他。
祝塵鞅將他攬進臂間,喂他喝那一小杯摻了神血的青梅酒,妖魂心智單純,被酸酸甜甜的酒水一鬨
,敵意漸弱。()?()
祝塵鞅再摸摸他的背,妖魂不再掙扎牴觸,也小心翼翼抬頭,用鼻尖碰了碰他的手指。()?()
祝塵鞅輕輕笑了下。
u煅庚的作品《病弱反派洗白指南[快穿]》??,域名[(.)]u?u@?@?u
()?()
他這樣的神情,還像少年時,將小白狼從一片血泊裡抱出來,藏在袖子裡輕輕摸耳朵。()?()
從這裡到黑水洞,這條路不算短。要靠陸焚如的妖魂自己走,只怕走不了多久,就要叫罡風吹散。
祝塵鞅知道老松瞞著的念頭,但還沒到這一步。
妖魂懵懂茫然,只知道沒有一處不痛,喉嚨裡嗚咽不停,被攬著背輕撫,戰慄漸消。
祝塵鞅護著一隻黑霧凝成的小狼妖,逆罡風涉水而行,重新教他說話,重新引他化形。
慢慢地,月上中天,銀輝皎潔,連弱水也映出一片雪白。
祝塵鞅懷裡的小狼妖,也變成叫他牽著手,跌跌撞撞向前走的少年影子。
“師尊……”少年妖魂問,“是什麼?”
祝塵鞅說:“是護著你的人。”
少年妖魂半信半疑,他神智漸漸恢復,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低著頭說:“是殺我的人。”
祝塵鞅停下腳步,隔了片刻,才繼續向前走。
少年妖魂仍被他牽著,涉水時一個踉蹌,被柔和穩定的力道從容攬住,不自覺地貼著溫暖胸肩輕蹭。
“……師尊。”少年妖魂說,“不回來了,不要我了。”
祝塵鞅摸摸他的耳朵,依舊牽著他往黑水洞走,弱水腐蝕神魂,落下道道灼痕新瘡。
少年妖魂說:“師尊騙我。”
“是。”祝塵鞅溫聲答話,“騙了很多。”
少年妖魂垂著頭,看著漆黑弱水,深不見底的陰寒水流淌在他眼中,慢慢幻出模糊畫面。
有人擊碎他的內丹,有人將他千刀萬剮剖碎,有人承認了殺他全族,累累血債到今日終除後患,斬草除根。
少年妖魂問:“這就是師尊嗎?”
祝塵鞅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看弱水中幻化出的畫面,察覺到恨意滋長,漆黑身影變得越發凝實。
恨意怨力,的確是妖族突破最好的餌料,只這一刻的妖力迸發,就已令浸在弱水中的神魂不穩。
祝塵鞅站在水中,凝聚心神,看著長高了不少的小徒弟,迎上那雙漆黑的眼睛。
陸焚如已用不著他再送了。
祝塵鞅分出一簇心火,藉著覆他脊背的工夫,送入這具新身體裡,等這具身體徹底穩定,就能喚醒破丹成嬰的小狼妖全部靈識。
“謝謝你陪我到這,但你的實力太弱,走不遠。”少年妖魂說,“我要走了。”
祝塵鞅笑了笑:“好。”
少年妖魂垂眸看向水面,森森寒毒將幻化出的人影凍實,又被青冰凝成的尖錐狠狠擊碎。
少年妖魂低聲說:“我會殺他,斷他骨,噬他血,向他復仇。”
祝塵鞅說:“好。”
少年妖魂還覺得少了什麼,他此時神智雖復,靈識未開,仍舊渾渾噩噩,一方面有了條理,一方面卻又只知道憑著本能行事。
少年妖魂在原地站了半晌,過去將那一道淡得不像話的神魂抱住。
那隻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少年妖魂覺得舒服,冰冷麵龐上露出一點笑,轉身沿著水流走遠。
……
這場夢的結尾,祝塵鞅並沒說什麼,也並沒做什麼。
他將元神導回軀殼,離了弱水,被等在懸崖上的老松攔住,喝光了剩下青梅酒,帶了些野果回離火園。
巫族的肉身其實受不住酒力,他回去時有些踉蹌,又走岔了路,多在外面繞了幾圈。
叫夜風一吹,他咳了幾聲,不在意地去沐浴。
陸焚如跟在他身後,觸碰那些冷透了的衣袍,輕輕撫摸上面的點點淡金。
他想,原來師尊是從這時候起,開始咳血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