煅庚 作品

第 89 章 抱就不疼了(第2頁)

 在這些故事的縫隙裡,陸焚如也聽見他的師尊說,妖族修煉到妖聖,識海廣袤,另闢天地,裡面可以住元神。

 元神居住在識海里,就能不散不滅,只是外頭的人不知道。

 祝塵鞅見過一塊上古妖聖的殘魂,就是這麼苟延殘喘,輾轉在後代妖族的妖魂識海里續命的。

 這些故事講到天光破曉,一點魚肚白在天盡頭泛出來。

 講到講故事的人慢慢睡著,那隻拍撫著小徒弟脊背的手,也越來越緩,終於滑墜下來。

 狼靈叼住袖子,叫那隻手落在柔軟皮毛上。

 陸焚如小心攬住元神的頭頸,護著師尊躺下,輕輕舔舐那兩片冰冷的唇,稍微撬開一點縫隙,把更多妖力度進去。

 銀光閃爍,落在那一道安穩熟睡的暗淡身影上,像是點點星光,煞是好看。

 陸焚如央求元神接納這些妖力:“師尊。”

 他煉化一宿,這些妖力沒沾半點弱水寒毒,更沒沾那血瘴,全是乾淨的。

 祝塵鞅是真的累極,短時間內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沒辦法再哄小徒弟,那些妖力被喂進去,就停在喉嚨裡,像是含了一枚星辰。

 陸焚如死死咬著牙,囫圇抹去淚水,凝神引導妖力在眼前懷中的元神周天遊走,盡力彌合那些裂痕。

 ……師尊說的話,是為了安慰他,還是真的?

 陸焚如已經不敢隨便相信……祝塵鞅太擅長編謊話了,可以騙得他全無所覺,可以編出將他撈出死地絕境的彌天大謊。

 可他忍不住想要相信,這話很有道理,上古妖聖的殘魂都這麼頑固,沒道理元神不行。

 是不是他把識海收拾好,打理乾淨,另闢天地,就能讓師尊住?

 如果是這樣,是不是他只要不死,師尊的元神就不會消散?

 師尊說若是這麼住,透過識海看大千世界,就像在馬車裡看外頭,雖不能及,卻也解悶……是不是真的?

 師尊說妖族的識海盡通大荒,在裡面只要找對了路,也能逍遙遨遊,也能去蓬萊仙山、去那傳說中的北俱蘆洲,奇妙無窮……

 ……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

 陸焚如蜷在元神身旁,一時無措,一時又似飽受庇佑。

 他實在太忍不住,將妖力幻化的馬車又疊了層層屏障,確保凡人難見,屏了息凝神靜氣,魂入識海。

 他這識海寒酸過頭了。

 陸焚如過去從未想過收拾整頓,他也知曉這識海是心境折射,這樣荒廢不管,極易走火入魔,只是依然提不起心思。

 許久以來第一次,他對著這死氣沉沉的荒地,生出整飭一番、種些竹子的念頭。

 還有那滋味不錯的野果樹,月下清幽的亭臺樓閣,人間繁華燈火,青梅

 酒?()??♂?♂??()?(),

 一盤炒蘑菇。

 陸焚如怔怔想著()?(),

 看見那糖稀做的小狼妖頸間紅繩()?(),

 錯愕睜圓了眼睛。

 他極小心地摸了摸那紅繩()?(),

 又摸了摸自己的,像是攥住救命稻草,整隻手都止不住地悸顫。

 顧不上是不是真的了,他匆忙去清理地上的枯草亂石,藏起亂七八糟的瘡痍……不論如何,師尊能看見他的識海。

 得儘快收拾乾淨。

 陸焚如忙著收拾整理,隱隱約約又聽見狼靈嗚咽,生怕再驚擾師尊,正想要低聲呵斥時,忽然察覺到異狀。

 ……狼靈嗚咽,是因為還在消化那些記憶。

 那些從祝塵鞅元神裡得來的記憶……不好受的不是狼靈,是祝塵鞅。

 他的師尊在這些記憶裡,不算好過。

 元神共鳴,一樣不好過。

 狼靈之所以拱師尊的元神,是察覺到師尊在疼。

 ……

 陸焚如來不及反應,搶出幾步,一頭扎進那片幻象,只覺四周陰風陣陣、寒氣逼人,心下陡沉。

 他已猜到了這是什麼地方。

 穿過濃郁到幾如實質的黑霧,他看見那片弱水,也看見了弱水畔一身神鎧的祝塵鞅。

 ……還有那棵老松。

 老松受了祝塵鞅的神血,已脫胎化形,作為報償,臨走前幫祝塵鞅演一場戲。

 一場他們同樣都再熟悉不過,足以刻骨銘心的戲。

 “好啦,別看了。”

 老松也受不住這弱水陰寒,哆哆嗦嗦往避風處躲:“那殘魂寄居的妖丹,你擊碎了沒有?”

 祝塵鞅點頭。

 “赤絲、血瘴呢?”老松說,“這些也得剖乾淨,不然殘魂還是能接觸天地元氣。”

 上古妖聖極難對付,要想根除,是隻能靠那小狼妖來日的造化了……誰也幫不上。

 祝塵鞅這個師尊,能做到的極致,也就是擊碎妖丹、剔淨赤絲血瘴。

 倘若這一步做得不夠徹底,陸焚如來不及復生,妖魂就要被那殘魂再度掠奪支配,到那時就徹底醒不過來了。

 老松打量祝塵鞅:“你不會不忍心下手吧?”

 “剔除乾淨了。”祝塵鞅看著弱水,過了良久才開口,“不會有差。”

 老松奇道:“那你怎麼還不走?”

 這弱水自有奇特處,神仙也怕、妖怪也怕,唯獨將死未死的一念神魂,反倒能吸引這陰森寒毒,以弱水替了原本血肉,叫溺者復生。

 不論祝塵鞅受不受得了,老松是受不了了,古樹最怕的就是水火兩樣,實在不能再耽擱:“你不走,我可走了。”

 祝塵鞅拱手向他作謝,又同他道別,神力流轉,鋪開一條出路。

 這路上有護罩,能隔開森森寒毒,卻也在不停消耗,支撐不了多久。

 老松看著這年輕過頭的後輩戰神,片刻嘆了口氣,將要說的話盡數咽回,匆匆離了這要命的地方。

 狂風捲著滾滾黑霧,幽寒水汽如同附骨之疽,刺骨的陰冷裡,祝塵鞅反倒盤膝坐下,取了青梅酒出來。

 “師尊。”陸焚如撲過去()?(),

 要將他拽走▇[(.)]▇?▇.の.の▇()?(),

 “不能待在這()?(),

 師尊……”

 祝塵鞅似有所感()?(),

 微抬了頭,卻只看見盤踞湧動的猙獰黑霧。

 陸焚如無法再影響這一幕。

 他看著祝塵鞅用神血混了青梅酒,倒在酒杯裡,那杯酒被離火慢慢烘著,蒸出香氣,勾上來一隻鮮血淋漓的妖魂。

 妖魂饞酒,又畏懼他,瑟縮在黑霧深處,渾渾噩噩的眼睛盯著他看。

 祝塵鞅把那杯酒推過去,溫聲說:“喝吧。”

 妖魂朝他弓起脊背齜牙,喉嚨裡發出威脅嘶吼,祝塵鞅想摸摸它的背,就被一口狠狠咬住手腕,硬生生撕下去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