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無淵 作品

第七十章 一年蓬的寓意(第2頁)

 人來人往推脫不好看,程行鬱拱手謝過,轉頭遞給山月一個,笑道:“你吃。” 

 幹荷葉燙手,山月雙手捧著,低頭看,隔了許久才包著荷葉咬了一口。 

 “甜嗎?”程行鬱雙眸炯炯有神。 

 山月抿唇笑了笑,輕輕頷首:“甜的。” 

 程行鬱便將手裡的另一個軟糕也遞給了山月:“也給你吃。”怕山月不接:“我脾胃不好,晚上不吃東西,是怕你一個人吃起來覺得不好意思才要的兩個。” 

 山月垂眸接下。 

 嘴裡如同嚼蠟,但至少掌心是暖的。 

 程行鬱繼續說:“講到哪了?噢,如春,旁人都說如春傻乎乎的,時刻愣著的,我卻覺得她是大智若愚。” 

 小時候的水光也是。 

 小小一個,身體還不好,頭髮黃得泛舊,偏偏什麼話都能聽懂。 

 如果不聰明,也不會從那場大火裡活下來。 

 山月嘴角噙笑,靜靜地聽。 

 “她聽說我會寫字,就糾集了村裡一些小丫頭來學,拜師禮是兩隻死兔子——都是她自己獵的。舅舅開門歡迎,山上沒開蒙的書和紙筆,舅舅有一套字跡不全、缺頁缺冊的‘漢史’,我便照著書教有天,村頭的阿花閒聊說山裡頭有動物遇到危險時會將幼崽往另一處甩,方便自己金蟬脫殼,大傢伙都在猜究竟是什麼獸類” 

 程行鬱想起這樁事,都覺好笑,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誰知,如春呆呆悶悶地來上一句,那不是劉邦嗎?” 

 山月愣了愣,隨即展眉笑開。 

 彭城之戰,劉邦將劉盈和魯元公主踢下馬車。 

 程行鬱望著山月真誠彎下的眉眼,只覺她的眼睛在清冷白瓷的面頰上亮晶晶的,像珍稀的礦石墜子:“我前一日剛講完彭城之戰,旁人都忘了,偏偏如春嚼爛了,知道融會貫通。” 

 山月真誠道謝:“也謝謝你。” 

 以姐姐的身份,謝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幫助過她的妹妹。 

 程行鬱一邊走,一邊搖頭:“身子骨弱,習醫一開始想多活兩年,後來學上了,才知道習醫不是為了自己多活兩年,而是想叫別人多活兩天——這樣一來,就算我早早地走了,也在這世間留了些痕跡。” 

 語聲豁達,卻叫山月驀然心間一刺。 

 “他們說你活不過二十歲。”山月開口:“是真的嗎?” 

 “是,心上的毛病,治不好,氣短氣喘,脈象浮弱,若是活過二十,也算長命。” 

 山月默了默,隔了許久才道:“卻也是快樂的二十年。” 

 程行鬱笑起來,眸光閃爍:“是,卻也是快樂的二十年——所以,你必要活過快樂的一百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