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意 作品

052 尚家冤案(第2頁)

 總之,這件事情只是稍微動腦子想一想,就感覺邏輯上說不通。 

 反正在雲鶯看來,這指定是一樁冤案無疑。 

 可就是這樣一樁裡裡外外都透著矛盾的案子,它竟然很快就宣判了,且讓諾大一個以耕讀傳家的望族化作齏粉,消滅在人世間。 

 真是聽聽就讓人齒寒心冷,非常想要去跟當時辦理此案的縣令去談一談人生。 

 雲鶯心裡擱著這案子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之前一直忙得脫不開身,她也不想過多的與二爺打交道,便沒有多問些什麼。 

 可如今案子出現了新的證人證詞,雲鶯的好奇心就被徹底的吊起來了。 

 她想知道尚家的案子中到底藏沒藏貓膩,又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做鬼,故意謀害尚家人。 

 禾穗顯然是不能幫雲鶯解答這個問題的,雲鶯想知道答案,只能去尋二爺。 

 好在這些時日和二爺打的交道多了,雲鶯對於去尋二爺這件事也不抗拒了。 

 她便等二爺得空時,去了前院一趟。 

 二爺院子外的人看見她過來,連問都沒問,就直接放了行。 

 實在是她如今管著後院,三不五時就有事要過來尋二爺。二爺但凡在院子裡就必定會見她,時間久了。守門的下人便不多過問,直接對她放行了。 

 而云鶯之前來前院,或是因為丁姑姑等人的病情,或是因為丁姑姑等人用藥昂貴,需要支大筆銀錢去購買藥草;或是因為要給二爺的親朋送年節禮,再不濟就是前後院一些賬目,如今都是她管著,也要定時給二爺彙報一番。 

 總之,她雖然來的勤,但為的都是公事。可唯獨這一次,她算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來,可以說是為了私事了。 

 守門的不知道內裡,對她直接放行,雲鶯心裡卻多少有些虛。 

 但已經進了這院子,總不能此時再退出去,雲鶯便硬著頭皮往前走。 

 今天是墨雪在書房門口守著,他看見雲鶯過來,便衝她微頷首,隨即站在門口與書房內的二爺說,“二爺,雲鶯姑娘過來了。” 

 裡邊傳來二爺的聲音,他讓她進去。 

 墨雪就讓開道說:“姑娘進去吧,被讓二爺久等。” 

 雲鶯應了一聲,推開門往裡走。 

 其實此時她就覺得貿然過來尋二爺打聽尚家的事兒,有些衝動了。她特別想扭頭回去,但墨雪已經通報過,二爺也已經應了…… 

 雲鶯不緊不慢走進去,站在門口不動了。 

 二爺半晌沒聽見她的動靜,從一沓公文中抬起頭看她。 

 他眉目清冷,面容上都是銳利。他蹙著眉頭想事情,便連那看人的視線,似乎都多了幾分迫人。 

 雲鶯正暗自斟酌著該如何開口,二爺已經挑著眉問她說:“你不冷是不是?先把門關上,有什麼事兒進來坐下說。” 

 “哦”。 

 雲鶯應了一聲,慢吞吞關上書房門,又慢吞吞走到距離二爺最遠的那張凳子上坐下。 

 她蹙著眉,抿著唇,一雙素白的蘭花指輕輕的絞著手裡的絹帕。 

 那張瑩潤玉白的嬌好面頰上映著薄粉,而她澄澈清透的杏眸中,泛著濃濃的心虛與深思。 

 她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又在他即將抬頭看過去時,趕緊垂首下來做思考狀。 

 二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雲鶯,這樣……一看就心事重重,且好像做了虧心事的雲鶯。 

 一時間他還真好奇起來,她此番究竟是為何而來。 

 不過想來應該不是為了公事,那就應該是私事了。 

 想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二爺眸中露出恍然之色,也添了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 

 當下他也不急著問雲鶯了,只慢慢的批覆著手中的公文,只留出一雙耳朵來,靜聽著她的動靜。 

 果然,二爺不急了,雲鶯卻坐不住了。 

 她到底是開口說,“二爺。” 

 “考慮好怎麼開口了?”二爺看過來的眸光中透著幾分打趣,雲鶯登時就跟被人看破了心事似的,面頰陡然紅了起來。 

 但看破就看破吧,即便他不能看破,她現在也是要說的。 

 雲鶯就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將此番過來的目的一說。末了她怕二爺為難,還特別善解人意的道:“此案若是還沒有審理清楚,亦或是暫時還不方便對外人說結果,那您就權當是奴婢沒問過這個問題,奴婢這就回去,不打擾您了。” 

 說著話她站起身往外走,面上如釋重負,就連腳步都輕鬆許多。 

 二爺看著她那輕快的步伐,卻不由哂笑一聲,“你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讓我覺得你找我打探事情是假,怕是看我是否在忙碌公事才是真。怎麼,你什麼時候不當管事,該當監工了?” 

 雲鶯腳步一頓,忍不住瞪了二爺一眼。 

 您說的是什麼話? 

 她管事都沒當明白,怎麼敢當監工? 

 這整個雲歸縣,又有那個不長眼的敢來監視縣令大人公幹,那人怕不是不想活了。 

 雲鶯瞪過二爺後,又反應過來,那人是二爺,是她主子。她個丫頭片子竟敢給主子點顏色看看,她怕不就是那個不想活的人。 

 想到這點,雲鶯看左看右,看前看後,總歸就時不看二爺。她這模樣,倒是愈發讓二爺覺出幾分趣味兒,就想再打趣她一番取樂。 

 但想想還是算了,這丫頭臉皮薄,真要是說的她惱了,指不定真就撒丫子跑了。 

 二爺就指著雲鶯方才坐過的那張凳子,示意她回去坐著。他又開口問雲鶯,“怎麼關心起尚家的案子來了?” 

 雲鶯見二爺恢復了正經,她心裡那點不自在就煙消雲散了,當即就平靜的說:“奴婢也不是現在才關心的,早從那次被您帶去了尚家看宅子後,奴婢就私下打探過尚家的事情。” 

 二爺挑眉:“都問誰打聽的?可都打聽清楚了?” 

 雲鶯就說,“奴婢不常出去,也沒別的門路打探消息。想知道點事情,只能尋府裡的丫鬟婆子們打聽。她們中的大多數都是雲歸縣人,對縣裡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 

 又說:“該知道的奴婢都知道了,但丫鬟婆子們說的消息,不知道過了多少人的口,怕是早被傳的不像樣子了。”潛意識是說,她得到的消息怕都是歪曲的,不正經的,所以就希望二爺您能給出點正經消息。 

 這話雲鶯沒說出口,但她那雙明眸中赫然就是這麼個意思。 

 二爺見她這個認真求知的模樣,一時間眸中笑意更濃,只拿著公文擋在臉上,怕讓雲鶯看見他臉上太過明顯的笑意,會惱羞成怒,一走了之。 

 那他今日份兒的樂子可就沒有了。 

 笑過後,二爺也沒瞞她,倒是將雲鶯想知道的事情都大致說了說。 

 原來,這還真是一樁冤案。 

 這件案子說起來複雜,其實很簡單。 

 只因為當時在雲歸縣任縣令的吳縣令的長子,看中了尚家的姑娘,想要強納為妾。 

 之所以說是納妾,而不是娶妻,全因為縣令夫人看不上尚家的門第,只想給兒子攀高枝娶個真正的官家千金來。 

 也是因此,兒子鬧著非要娶尚家女,縣令夫人沒吐口,卻也鬆口說可以納之為貴妾。 

 再說這吳縣令的長子,別看他頂了個官二代的名頭,實際上卻其貌不揚。若只是容貌上差幾分也就算了,偏他被縣令夫人慣壞了,文不成武不就不說,還浪蕩風流,吃喝嫖賭無所不精。 

 這樣的官二代,別說是納妾了,即便是娶尚家女為妻,尚家都看不上。 

 那尚家可是耕讀傳家,闔族人都以出仕為官,恢復祖先傳下的榮光為己任。他們滿門清貴,自然不屑做那賣女求榮的事兒。 

 況且縣令家還是要納妾,而不是求娶,若他們真把家中的女兒不明不白的送進縣衙內,那家中的門楣都被他們抹黑了。 

 納娶之事自然被尚家人一口拒絕。 

 尚家人也不算迂腐,當時委婉的找了藉口,說是那姑娘已經定了親,只待到了歲數便要成親。 

 這話縣令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只道是尚家看不上他兒子,才不欲成這段才子佳人的姻緣。 

 縣令夫人心存不忿,自然少不得在縣令跟前吹吹枕邊風,以至於縣令大人對尚家也不滿起來。 

 縣令不滿,便會刻意刁難。 

 雲歸縣院試時,由尚家幾位秀才作保的學子,因為種種緣由不能進入貢院考試。 

 事後尚家主尋縣令討要說法,縣令顧左右而言他,給不出個解釋。 

 由此雙方矛盾加劇,尚家主激怒之下,在背後說出了“吳長勇不堪為一方父母”的話。 

 這話傳到吳縣令耳朵中,吳縣令對尚家愈發痛恨。 

 之後雲歸縣遭遇水災,尚家捐獻的大批米糧被人換成黴爛的;尚家主持修建的私塾,無緣無故突然倒塌,砸死了兩個幼童…… 

 尚家的風評漸漸敗壞,雲歸縣的百姓對尚家漸漸不滿。 

 尚家也後知後覺意識到,有人在背後搞鬼。可惜,還未等他們查清背後主使,水匪登岸,雲歸縣也要派兵增援。 

 同時,縣令還親自來了尚家,希望以尚家為首的豪族能捐獻米糧銀錢,以資助士兵抗擊水匪。 

 縣令親自登門,說的也是事關民生的大事兒,尚家即便對縣令心存齟齬,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拿出了大筆的銀子,以作軍資。 

 但這只是第一次,之後吳縣令又以戰事困難,需要更換軍械,縣衙無力資助為由,又接連三次去了尚家。 

 也就是這四次登門,尚家的家底險些被掏空。 

 尚家到此時也知道吳縣令的險惡用心了,但他們還是小看了吳縣令,只以為吳縣令是故意噁心他們,要讓他們大出血。 

 尚家沒辦法反擊,只因為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鄉親們流血喪命。在他們明明有能力幫襯的情況下,她們做不到置身事外,只能再次拿出銀錢來。 

 但這次他們多了個心眼兒,就提出意見說,他們要出動幾個族人,親自盯著購買來的軍械送到士兵手上。以防拿出來的銀子,被吳縣令私吞,或是挪作他用。 

 尚家人以為他們高明瞭一把,卻熟料,也正是他們這個提議,害了他們全族的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