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尚家冤案
神醫的到來,讓丁姑姑幾人激動的眼冒淚花,求生的慾望也愈發強烈了。
然而,這位姚神醫看到骨瘦伶仃,嘴唇發紫,眼圈深重的幾個病號,眉頭卻忍不住跳了跳。
儘管來時已經知道了這幾個病人的大體情況,也知道等他到來,幾人怕是僅剩下一口氣,可此時看到幾人跟活死人一樣吊著命,姚神醫心中依舊忍不住驚了驚。
但好在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的,姚神醫很快平靜下來,坐在丁姑姑一側,靜心給她診起脈來。
不出所料,丁姑姑體內的情況非常不容樂觀。兩種毒素混雜,且都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她能撐到現在,真就是拜她之前吃了一顆解毒丸所賜。但即便如此,因為那毒過於陰毒,又因為耽擱的時間過長,丁姑姑體內一些器官開始腐爛衰竭。
不僅是丁姑姑,就連木槿和秋寧,也是如此。
三人誰也沒比另一人情況好多少。
秋寧因為吃的多,丁姑姑是年齡大了,木槿身體本就孱弱些,而之前又因為給二爺做骨扇,連熬幾個大夜,以至於身體搖搖欲墜……
總之,三人的情況都非常不容樂觀。
姚神醫琢磨了許久,才開了一個方子出來。就這,也不敢說就能解三人身上的毒,只是說,“先吃兩幅看看情況,若不行再換新方子。”
雲鶯聞言也沒說什麼,只趕緊吩咐下人去拿藥煎藥,又親自盯著丁姑姑幾人把藥吃了。
不僅是丁姑姑三人,雲鶯徵求過二爺的意見後,還特意讓人給瑞珠送了一碗藥過去。
好的是,兩副藥吃下去,四人身上的中毒症狀都有所減輕。
雖然只是能短暫的能坐起身,可以簡單吃用一些粥米,但這比起之前滴水不進,連動一下身子都冷汗淋漓,情況已經好了許多許多。
這種轉變不僅讓雲鶯信心大增,丁姑姑幾人的精氣神也變得不一樣了。
但姚神醫卻跟幾人的想法完全不同。
這位頭髮花白,長得矮墩墩,慈眉善目好似彌勒佛似的神醫,私下和雲鶯說:“即便僥倖能把毒解了,這幾人的身體狀況,肯定也不大如前了。”
雲鶯心情有些沉重,但卻也認同老大夫的話。
畢竟就像老大夫之前說的,幾人耽擱的時間實在太長了。若是能在中毒之後第一時間就由他開方診治,許是情況能更好些。
“但萬事也不能說這麼絕對。”
“這話怎麼說?”老大夫捋著鬍鬚,看著雲鶯道:“若是能再用些玉泉丹之類的好藥,想來多少也能將身子養回幾分。不敢說和之前一樣康健,最起碼中毒的負面症狀應該不會太明顯。”
說到這裡,老大夫唉聲嘆氣,“那可是玉泉丹,傳說中的宮廷秘藥。可惜老夫來晚了一步,竟不得見這傳聞中的神藥,實在太過可惜。”
雲鶯:“您也知道玉泉丹是宮廷秘藥,我們只是些伺候人的丫鬟,又哪裡能得來如玉泉丹這樣貴重的好東西呢?”
玉泉丹就是之前丁姑姑幾人服用的解毒丹。
之前丁姑姑說,這丹藥是榮國公特意給二爺防身用的,雲鶯其實沒太在意。
但姚神醫一給她科普這玉泉丹高貴的出身,雲鶯再想想僅有的四顆玉泉丹已經全用完了,就心疼的直流血。
據姚神醫說,這玉泉丹乃是宮廷御醫們根據秘方所制。其中所用藥材樣樣罕見貴重,即便是皇室,要湊齊一副方子,也要幾年十幾年的時間。而每次所制玉泉丹,也不過區區百顆。
想想吧,百十顆藥丸子,卻要全大夏的皇室勳貴們一起分,榮國公手中能有一瓶玉泉丹,這真的是他簡在帝心的最好證明了。
而榮國公卻將這瓶玉泉丹給了次子,二爺又因為救人心切,示意她將藥餵給丁姑姑幾人吃。
雖說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命關天,人活著就比什麼都重要,但是,但可是,她們真的有點點不配啊!
吃了一顆玉泉丹,已經是他們祖上積德了,還要吃和玉泉丹一樣貴重的藥,才能勉強將身體調理上幾分,這一刻,雲鶯對於將丁姑姑幾人的身體狀態,將養的更好一些這件事,徹底死心。
雲鶯心如死灰,丁姑姑幾人的心思卻漸漸亮堂起來。
無他,只因為多用了幾幅方劑,丁姑姑幾人已經從能坐起身,到能下床,再到可以簡單的在屋內轉上幾圈。
但只在屋內轉悠就夠了,外邊他們可不敢去。
時序進入十一月半,雲歸縣這邊的天氣也有了些涼意。
中午還好些,可早晚都要穿上夾襖才會不覺得冷。
但就是如此冷的天氣,蚊子依舊頑強的活著,且時不時就要飛出來找一下存在感,也是讓人不勝其擾。
也就在一場薄雨落下來時,範縣丞幾人終於被拉到衙門公開審判了。
範縣丞、吳世勳、趙雄、岐叟,連帶著至今外逃,不知去向的嬌娘,這五人勾結鹽場的官吏,私下倒賣官鹽。因為其利甚厚,他們又開闢荒灘為私人鹽場,甚至還蠱惑靈渠村百姓提取井鹽與之進行交易。
在販賣私鹽的過程中,凡有發現他們的不法交易者,大多被他們處死。個別投效及時,淪為他們的附庸,與他們一起牟利。
不說別的罪,只說私鹽販賣,大夏在這上邊的管束尤其嚴格。諸如鹽鐵收歸國有,但有私下經營者,販賣數量超過二百石,就要被判處死刑。
範縣丞幾人販賣私鹽愈十年,經他們之手流向其他地方的私鹽,又豈止是一個二百石,怕是幾千、幾萬、幾十萬個二百石也有了。
這些人的死罪指定是沒跑了。
因為其罪過重,家人被牽連,凡有知情不報者,也都被收監,被判處三年徒刑,另家產全部充公。
又因為靈渠村算是闔村一起犯案,涉及人員過多,但大多數百姓乃是被人愚弄,只以為是為官府做事,是以,首惡重懲,其餘不論男女皆服三年勞役。
這處罰算是輕的,做了惡的村民得到這個懲罰,自然跪伏拜謝,感恩縣令大人寬容。其餘百姓倒是有所異議,只是人大多憐憫弱小,看著那些人家破人亡、哭的聲嘶力竭,一時間便也不願意計較太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範縣丞諸人倒臺,很快就跳出來許多百姓,來狀告他們。
有告趙雄強搶民女、導致家妹慘死的;有告吳世喪盡天良,哄騙他們一家人簽了賣身契,或是以低廉的價格賣掉田畝宅院的;更有許多百姓,狀告範縣丞、趙雄、吳世勳三人的親眷,說他們藉著這幾人的權勢,佔了他們的雞、蓋房的時候多佔了地,或是借錢不還……
總歸縣衙鬧哄哄的,有好幾日,人多的把縣衙的門堵得死死的,想要出去都出不去。
但這麼多告狀的人中,又以尚家後人狀告範縣丞與趙縣令同流合汙,貪墨尚家財產,製造冤假錯案,導致尚家眾人慘死的事情最為引人注意。
雲鶯在後宅也一直關注著縣衙的諸事,聽到丫鬟們說,尚家的後人跳出來了,她當時就有些震驚。
要知道,就在她撞破尚家假山裡的密道第二天,縣衙就有口風傳出,說是尚家的後人露面了,要打官司,要為尚家人平反。
那時候冒充尚家人跳出來的,自然是二爺安排的人手。為的就是找一個合理的藉口,阻止尚家宅子被賣出去,同時不打草驚蛇,讓範縣丞幾人察覺不到什麼。
那真就是一個計,那跳出來的人也當真就是二爺找人假扮的。
可誰又能知道,過了這麼些日子,竟然跳出個真的尚家後人來。
雲鶯問禾穗說:“尚家的至親不是都被斬首了,五服的親戚不是都被髮配了,那如今跳出來的又是哪個?”
說起尚家被髮配一事,雲鶯就不由的想起尚家犯罪之事。
她隨二爺去了一趟尚家,回來後,就有意識的瞭解了許多和尚家有關的信息。
在她所得到的消息裡,尚家是當地豪強,在民間很有威望。而尚家修橋鋪路,施粥舍藥,在雲歸縣的鄉性很好。
變故是從何時起的誰也說不清,只知道沿海來了水匪,雲歸縣要出兵丁去打水匪,當時尚家還捐了很大一筆銀子,用於這場戰爭的開銷。
只是後來不知為何,尚家倒成了與水匪勾連不清的人。
州府親自派下官兵圍剿,當時的尚家主百般解釋無人聽,最後官兵破門而入,尚家主帶著子孫們抵抗,當場被砍死。
之後的事情就眾人皆知了。
尚家至親的子弟,不論男女俱都被斬首,尚家五服的親戚被流放。尚家一夕之間大廈傾倒,被百姓們唾棄厭惡。
尚家的倒臺成全了兩個人,其中一人便是當時的雲歸縣縣令。因為辦了這麼大的案子,縣令高升,很快被調離。
另一人毫無疑問就是範縣丞。
當時範縣丞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河伯所的吏員。
尚家的案子他在其中出了大力,得到縣令賞識,升為縣丞。因為成了雲歸縣舉足輕重的人物,範縣丞漸漸掌握了大權,直至後來成了雲歸縣名副其實的大人物。
不說尚家倒臺後,誰獲得的利益最大,只說當初聽聞這件案子時,雲鶯就覺得其中怕是藏了許多貓膩。
首先就是,尚家乃是名副其實的耕讀傳家。族中有進士和舉人,尚家祖先甚至曾是朝中四品的致仕官員。因想再現祖先榮光,尚家對子弟們的要求非常嚴格,讓子弟們讀書上進,功成名就以慰先祖威名。
這樣的讀書人家,有野心,但他們的野心都在仕途上。而他們家風一向都很清正,家裡的讀書人也都被養得清高自傲,目無下塵。
說他們勾結水匪,雲鶯一千一萬個不信。
他們可是有大志向的,和水匪勾纏在一起,就會有翻車的危險,屆時他們還怎麼入朝為官?
況且,若真與水匪不清不楚,他們就不會出大筆銀子供養士兵去攻打水匪,更不會在走投無路時,坐以待斃,而不與水匪暗通款曲,趁機拿下雲歸縣做大——範縣丞走投無路,都想弄死二爺,拿下縣衙給自己翻案,難道尚家想不到這個方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