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憨實的湘雲在芍藥叢中醉倒睡著,呆呆的香菱解開了石榴裙(第2頁)
寶玉立馬兒就說了:“乾坐著沒意思,咱們得玩點遊戲才帶勁。”大夥兒一聽,有的說玩這個好,有的說玩那個棒。黛玉接話茬兒:“我有個主意,咱們把各種遊戲都寫下來,抓鬮決定玩哪個。”大家一聽,都覺得這主意太棒了!趕緊讓人拿來了筆和花箋。香菱最近學會了作詩,還天天練字,一見筆和硯臺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我來寫!”大家合計了一下,寫了十來個遊戲,香菱就一一寫下來。然後把它們搓成小球,扔進瓶子裡,探春就讓平兒來抓。平兒在裡面攪了攪,用筷子夾了一個出來,打開一看,寫的是“射覆”。寶釵笑著說:“咱們把老祖宗的遊戲給抓出來了。這射覆可是自古就有的,現在都沒人玩了。這遊戲挺難的,咱們這兒有一半人都不會玩,咱們不如換一個大家都喜歡的,讓他們玩那個,咱們玩這個。”說著,又叫襲人抓了一個,是“猜拳”。湘雲一聽就樂了:“這個簡單直接,正合我意。我才不玩那射覆呢,太悶了,我還是去猜拳吧。”探春說:“就他搗亂,寶姐姐,快罰他一杯酒!”寶釵二話不說,笑著給湘雲灌了一杯。
探春說:“來,咱先乾一杯,今兒我可是令官兒;別喊別叫的,聽我安排就行。把骰子盆拿來,咱們從琴兒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擲,擲到一樣的就比劃一下。”寶琴一擲,是個三。岫煙、寶玉他們都擲錯了,輪到香菱才擲了個三。寶琴就樂了:“室內玩玩還行,要是出去外面可就太亂套了。”
探春點頭:“沒錯,連擲三次不中的就罰一杯。你猜猜他射的是啥。”寶琴想了想,冒出個“老”字。香菱一時半會兒沒想到,滿屋子的人都找不到跟“老”字有關的成語。湘雲一聽說,就開始到處看,突然看見門上貼著“紅香圃”三個字,一下就明白了寶琴說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香菱還是沒猜出來,大家又敲鼓催,湘雲就偷偷拉拉香菱,讓她說“藥”字。黛玉一眼看到,忙叫:“快罰她!又在那兒作弊呢!”大家一下都知道了,趕緊又罰了香菱一杯,湘雲氣得拿筷子敲黛玉的手。然後輪到香菱被罰。
接著寶釵和探春擲到了一樣的點數,探春就出一個“人”字。寶釵笑著說:“這個‘人’字太寬泛了。”探春一笑:“再加一個字,兩個一起猜就不寬了。”說著又加了個“窗”字。寶釵一琢磨,看到席上有雞,就猜到她是用“雞窗”“雞人”這兩個典故,就猜了個“塒”字。探春知道她猜對了,用了個“雞棲於塒”的典故,倆人都笑了,各自喝了一小杯。
湘雲急不可耐,拉著寶玉就開猜拳大戰,倆人“三”“五”地喊得熱鬧。另一邊,尤氏和鴛鴦也不甘示弱,隔著桌子“七”“八”地叫著,玩得不亦樂乎。平兒和襲人也不落後,一對兒搭配得默契,房間裡“叮叮噹噹”的,全是鐲子碰撞的聲響。轉眼間,湘雲贏了寶玉,襲人贏了平兒,兩人得喝酒。湘雲提議:“這酒面得有點講究,一句古文,一句舊詩,再來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還得有一句時憲書上的話,湊成一句。酒底嘛,得是跟人有關的果菜名。”大家一聽,都覺得這主意挺新鮮,挺有意思,紛紛催寶玉趕緊接令。寶玉笑著擺手:“這誰想得出來啊,給我點時間緩緩。”黛玉就插嘴:“你多喝一杯,我幫你。”寶玉果真又喝了一杯,然後聽黛玉開始說……
落霞與孤鶩齊飛,風急江天過雁哀,卻是一枝折腳雁,叫得人九迴腸,這是鴻雁來賓。
大家都給逗樂了,紛紛說:“這串話兒挺有意思的。”黛玉又拿起一顆榛瓤,接著說起了酒令:
榛子非關隔院砧,何來萬戶搗衣聲?
說完酒令!鴛鴦、襲人她們一幫子人都來了句帶“壽”字的俏皮話。接著大家熱鬧了一會兒。湘雲和寶琴較勁,李紈跟岫煙也槓上了。李紈扔了個“瓢”字,岫煙接了個“綠”字,倆人心照不宣,都喝了一小口。湘雲卻沒贏,得自罰一杯。寶琴逗她:“請君入甕吧。”大家哈哈大笑,都說:“這典故用得妙!”湘雲接茬兒說:
奔騰澎湃,江間波浪兼天湧,須要鐵索纜孤舟,既遇著一江風,不宜出行。
大家都樂得前仰後合,有人說:“這嘴,真是逗樂高手啊!難怪他會想出這個酒令,就是為了讓咱們開心。”一邊催著湘雲趕緊把謎底揭曉。湘雲喝完酒,夾了塊鴨肉,抿了口酒,突然發現碗裡有個鴨頭,就夾出來吃了裡面的腦花。大家一個勁地催:“別光顧著吃啦,快點兒說吧。”湘雲就拿著筷子,笑著說道:
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那些桂花油。
大家笑得越來越歡。晴雯、小螺她們一群人也都過來啦,說:“雲姑娘真會逗樂,拿我們開涮,趕緊自罰一杯才算完!憑什麼我們就得擦桂花油啊?得,每人發一瓶桂花油擦擦吧。”黛玉笑著接話:“他還真想給你們一瓶油呢,就是怕你們不小心攤上盜竊的官司。”其他人沒當回事,但寶玉卻聽懂了,趕緊低下了頭。彩雲心裡有鬼,不禁臉紅了起來。寶釵趕緊偷偷瞪了黛玉一眼。黛玉自己也後悔說錯話了,本來只想開寶玉的玩笑,卻沒注意到彩雲,心裡那個懊悔啊,連忙用行令猜拳來轉移話題。
寶玉和寶釵倆人剛好對了個正著,寶釵就寫了個“寶”字。寶玉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寶釵是在開他的玩笑,說的是他身上的通靈玉。他就樂了:“姐姐你逗我玩呢,不過我還真猜對了。別生氣啊,我說的就是姐姐的名字裡那個‘釵’字。”大家好奇地問:“怎麼個意思?”寶玉解釋:“她說‘寶’,那下面肯定就是‘玉’了。我猜‘釵’字,老詩裡不是有‘敲斷玉釵紅燭冷’這句嘛,這不就猜對了?”湘雲說:“這可不行,拿現在的事情來猜,咱們倆都應該罰。”香菱說:“不止現在的事,這還有來頭呢。”湘雲不同意:“‘寶玉’這兩個字哪有出處啊,也就是春聯上偶爾見一見,詩書裡可沒寫過,不算數。”香菱說:“前陣子我讀岑嘉州的詩,剛好有句‘此鄉多寶玉’,這不是寫著呢嘛。還有李義山的詩裡也有‘寶釵無日不生塵’,我還笑著說他們倆的名字原來都藏在唐詩裡呢。”大家一聽,樂了:“這回可把你問住了,快罰一杯酒吧。”湘雲沒話說了,只好喝了杯酒。
大夥兒又玩起了划拳遊戲,因為賈母和王夫人不在家,少了約束,大家就放開了玩,又是喊又是叫,熱鬧得很。滿屋子紅紅綠綠的衣裳飛舞,珠寶玉器閃閃發光,真是熱鬧極了。玩了一會兒,大家準備散場,突然發現湘雲不見了。本以為她可能在旁邊溜達,結果等啊等,就是不見人影。派人到處去找,可就是找不到她。
林之孝家的一行人跟著幾個老婆子過來,一方面怕有什麼正經事兒要叫人,另一方面又擔心丫鬟們年輕不懂事兒,趁著王夫人不在家,不怕探春她們管,就放開了喝,喝多了不像樣子。所以她們過來問問有沒有啥事兒。探春一見她們來了,立刻就明白了她們的意思,忙笑著說:“你們這是不放心我們,過來查崗啊?我們可沒喝多少,就是大家鬧鬧,喝點酒助助興。你們別擔心。”李紈和尤氏也笑著說:“你們回去歇著吧,我們也不敢讓他們喝多了。”
林之孝她們笑著說:“我們知道,老太太都讓姑娘們喝酒,她們還不願意呢,何況太太們不在家,肯定就是玩玩兒。我們就是怕有什麼事兒,過來看看。再說,天兒長了,姑娘們玩會兒,也得吃點東西補補。平時也不怎麼吃亂七八糟的,現在喝點酒,不多吃點東西,怕傷身體。”探春笑著說:“媽媽說得對,我們正想吃呢。”轉頭吩咐:“拿點心來。”丫鬟們立刻答應了,忙去拿點心。探春又笑著說:“你們去歇著吧,或者去姨媽那兒聊聊天。我們馬上讓人給你們送酒過去。”林之孝她們笑著說:“不敢當。”又站了一會兒才走。平兒摸著臉笑著說:“我臉都熱了,都不好意思見他們。我說,咱們還是收斂點吧,別讓他們又找上門來。”探春笑著說:“沒事兒,咱們假裝喝酒就是了,別太認真。”
正聊著天呢,突然一個小丫頭樂顛顛地跑過來,興奮地說:“哎喲,你們快看,雲姑娘喝多了,圖個涼快,在山後面的青石板上呼呼大睡呢!”大家一聽,都笑著說:“別大驚小怪的。”邊說邊都好奇地過去瞧。果不其然,湘雲正躺在山石角落的一個石凳上,睡得那叫一個香。周圍芍藥花瓣飄得滿身都是,頭髮、衣襟上都是那紅豔的花香。她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也被落花埋了半截,蜜蜂和蝴蝶圍著她嗡嗡亂轉。她還用鮫帕包著芍藥花瓣當枕頭呢。大家看著她,又是愛憐又是想笑,趕緊過去推醒她。湘雲迷迷糊糊地還唸叨著酒令:“泉香酒冽……醉扶歸,宜會親友。”大家笑著推她:“快醒醒,吃飯去。這潮潮的石凳上睡,小心著涼!”湘雲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大家,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喝醉了。本來只是想避靜涼快一下,結果多喝了幾杯,就那麼睡著了,心裡還有點後悔呢。這時,小丫頭端來了洗臉水,還有兩個捧著鏡子。大家在一旁等著,湘雲就在石凳上重新整理了一下妝容,趕緊起身,和大家一起回到了紅香圃。又喝了兩杯濃茶,探春趕緊讓人拿醒酒石給她含在嘴裡,又讓她喝了一些酸湯,這才感覺好多了。
這不,又挑了幾個新鮮果子和蔬菜給鳳姐兒送去了,鳳姐兒也回敬了我們一些。寶釵她們吃完點心後,大家有的坐著,有的站著,有的在外頭賞花,有的靠在欄杆那兒看魚,各得其樂,說說笑笑好不熱鬧。探春和寶琴在下棋,寶釵和岫煙就在旁邊觀戰。黛玉和寶玉在一堆花下面悄聲細語,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突然,林之孝家的帶著一群女人領了一個媳婦進來了。那媳婦一臉愁苦,眼淚汪汪的,不敢進大廳,只在臺階下跪下磕頭。
探春因為棋局陷入了困境,左思右想,終於做活了兩塊棋,但還是損失了一步棋,她兩眼緊盯著棋盤,一隻手伸進棋盒裡,不停地抓著棋子想辦法。林之孝家的在那兒站了好久,直到回頭要茶水時才被發現,大家問她有什麼事。她指著那媳婦說:“這是四姑娘屋裡小丫頭彩兒的娘,現在在園子裡伺候著。這張嘴真不好,我剛才聽見的,一問她就嚇得不敢說話了,我看不如把她趕出去算了。”探春問:“怎麼不告訴大奶奶?”林之孝家的說:“剛才大奶奶去廳上找姨太太,我看見她了,已經告訴她了,讓她回來告訴姑娘。”探春又問:“怎麼不告訴二奶奶?”平兒說:“告訴她也罷,不告訴她也罷,我回去說一聲就行。既然這樣,就把她趕出去吧,等太太回來再讓她決定。”探春點頭同意,又繼續下棋。
林之孝家的帶著那媳婦走了。黛玉和寶玉站在花下,遠遠地看著,黛玉說:“你家三丫頭真是聰明,讓她管點事,她一步都不多走,其他人早就開始作威作福了。”寶玉說:“你不知道,你生病的時候,她做了很多事情,園子也分給人們管理,現在連根草都不能隨便摘了。她還取消了一些事情,只拿我和鳳姐姐當擋箭牌。她心裡有譜,不只是聰明而已!”黛玉說:“這樣才好,咱們太浪費了。我雖然不管事,但閒下來時會幫他們算算賬,發現支出多,收入少,現在要是不節省,將來肯定不夠用。”寶玉笑著說:“就算將來不夠用,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
黛玉一聽到這話,立馬轉身去找寶釵聊天去了。寶玉正想走呢,襲人捧著個精緻的小連環洋漆茶盤走過來,裡面擺著兩杯新泡的茶,就問:“她去哪兒了?我看你們倆半天沒喝茶,特意泡了兩杯,結果她人不見了。”寶玉指指黛玉的方向:“那就是她,你給她送過去吧。”說著,自己拿起一杯。襲人就把那杯茶給黛玉送過去,結果寶釵就在旁邊,就一杯茶,襲人說:“誰要喝誰先接,我再泡去。”寶釵笑著說:“我不喝,漱漱口就行。”說完,喝了一小口,然後把杯子遞給黛玉。襲人說:“我再泡去。”黛玉笑著說:“你知道我這病,醫生不讓多喝茶,這半杯就夠了,你真是想的周到。”說完,把茶喝光,放下杯子。襲人又去接寶玉的茶杯。寶玉問:“怎麼半天不見芳官,她去哪兒了?”襲人四處看了看:“剛才還在這裡和幾個小夥伴玩草,這會兒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