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
錢東昇沒有回答黑眼鏡的話,緩了一口氣後忽然給我們講了一個有關奇門八算事情。雖然我覺得這應該是個秘密,不過在場的都是老九門的人,我懷疑他們很可能早就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知道了,所以錢東昇才會這麼不在乎地講出來。
那事跟齊家的發家有關。用錢東昇的話來說,最初齊鐵嘴的卦象雖然有一定的準頭,其實離後來道上傳的神乎其神的境界還差得遠。有一天,齊鐵嘴得到了一個高人指點,在一個鬥裡倒出了一個靈龜殼和八句口訣,所以才有了後來窺天機的能力。
齊鐵嘴承了恩惠,立誓齊家的後代子孫都要聽候這位高人的差遣。我覺得有點奇怪,心想就算齊鐵嘴答應下來,他的兒子孫子不見得個個都這麼聽話吧?
錢東昇也不解釋為什麼齊家這麼死心塌地任人使喚,只是含糊一句話帶過,就說齊家的當家都起過卦,若不遵守諾言會有不好的下場。
不過說是聽候差遣,但那之後一直沒有任何吩咐,直到齊鐵嘴的孫子出生之後,那位高人才說讓齊家孫子按照他的要求來養育。
聽到這裡我心裡“咯噔”了一下,如果按照我的推斷,考古隊裡的齊羽應該就是齊鐵嘴的後代,那那位高人到底是什麼人?又有什麼目的?
這些錢東昇都沒有說,只說在76年的時候,齊羽被招進了國家考古隊,當時下了一次張家樓。回來之後就拿回來了一張圖,那圖上畫的跟眼前的墓室差不多,沒想到我竟然有親眼看到的一天。
聽到這我吃了一驚,突然想起說不定齊羽那時就被人替換了,那假“齊羽”把那張圖帶回去到底有什麼打算?
想到這裡我沒忍住,開口問道:“那張圖是齊羽看到了畫下來的?他們當時也下到了第五樓?”
錢東昇搖了搖頭,說:“不,圖是一張樣式雷。”說到這錢東昇停了一下,才繼續道:“在那之後,他出海西沙,就再也沒回來。”聽他這麼一說我覺得腦子裡有點亂,畢竟悶油瓶手上也有一大把樣式雷,難道是悶油瓶給他的?不過為什麼要獨獨給齊羽那張?可我回憶了一下,悶油瓶手中的樣式雷裡並沒有眼前這間墓室的。難道是“它”給的,可“它”怎麼會有5層的樣式雷?
我禁不住追問道:“是什麼人給他的?”
“考古隊的隊長,陳文錦。”錢東昇把水壺交給一旁的夥計,轉頭看了黑眼鏡好一會後,終於緩緩道:“您真的是陳四爺?”我聽錢東昇用上了敬稱,看來對黑眼鏡的身份他多少信了一部分。
錢東昇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可見大家也都想知道陳皮阿四和黑眼鏡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悶油瓶肯定不會說,只能寄望於黑眼鏡開口了。
黑眼鏡手裡玩一樣轉著水壺,並沒有回答,我這邊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感覺他像是在審視錢東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聽到黑眼鏡慢吞吞說:“沒錯,我的確是陳四。”
一聽到黑眼鏡這句話,我心裡一震,幾乎是脫口而出道:“怎麼可能?難道你返老還童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眼鏡回頭看了我一眼,這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當然是張家樓給的好處,你去問你家啞巴張,他比我更清楚。”
悶油瓶閉著眼靠牆休息,對黑眼鏡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早知道悶油瓶會有這種態度,也不以為意。
黑眼鏡笑嘻嘻地看了悶油瓶和我一會,才點了一根菸,邊抽邊說既然錢老爺子都開口了,他也來講個故事。
我不知道錢東昇聽黑眼鏡這麼叫他會是什麼心情,只是黑眼鏡的話一下讓我有些跑偏,瞬間有聽爺爺講那過去的事情的感覺。
“從哪裡講起咧……”黑眼鏡大概是在整理思緒,所以直到煙抽得只剩半根的時候,才慢慢開口給我們講了一段聽起來匪夷所思的親身經歷。
時間大概是2001年七月左右,有個年輕人到了陳皮阿四在長沙的堂口,說手上有陳皮阿四想要的東西,要見陳皮阿四。陳皮阿四怎麼說也是一方龍頭,不是想見就能見的(看霍老太的排場就知道),但年輕人也不急,只說了一句“張家樓”,就讓陳皮阿四立馬出來跟他見面。
原本陳皮阿四以為是哪個老九門的後代不顧祖訓出來賣消息,誰知,見到那年輕人時他大吃一驚。因為年輕人那雙一雙淡然如水的眼睛,跟三十多年前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三十多年老九門曾經在一個年輕人的帶領下,到四姑娘山倒出了一些東西,但損失非常慘重,死了很多好手,當時倒出的東西,就跟我們現在下的張家樓有很大的關係。陳皮阿四當年進那鬥裡也受了傷,回去養了一段時間才好,所以對那年輕人記憶深刻。
黑眼鏡一邊盯著悶油瓶一邊繼續道,所以來找他的那年輕人一開口,他就知道是三十年前的領頭人,那人受了重傷不僅沒死,而且這麼多年後竟然沒有變老。對比起陳皮阿四的老態龍鍾,他就如同三十年前他自己說的那樣,長生不老。
聽到這我打斷了黑眼鏡,就說都三十多年過去了,陳皮阿四怎麼還認得出來?難道不會懷疑有人假扮?而且我聽說呃……他曾經被人劃瞎了眼睛,怎麼能看得見?
黑眼鏡笑笑,就說眼睛看到的向來只是表象,一來張家人的發丘指麒麟血沒那麼容易假冒。二來,陳皮阿四當年跟年輕人交過手,一試探就知道是不是他。要確認一個人的身份,其實有很多種其他的方法。
我心想肯定不會這麼簡單,說不定是陳皮阿四有什麼當年的把柄被抓住了,所以互相才記得很清楚。而且當年會交手肯定事情發生了變故,以陳皮阿四的脾氣,很可能是發現了什麼值錢的東西想自己獨吞。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怎麼可能還會聽話乖乖跟著年輕人下張家樓?
黑眼鏡大概看出我的懷疑,就笑著說:“其實四姑娘山之後,我們有下過一次張家樓,但因為沒有張家人的血,我們只下到了三層人手就折得差不多,所以無功而返。”
我楞了一下,問道:“領頭的年輕人呢?”
“他啊……”黑眼鏡抬手在脖子上做了個割的動作。“張大佛爺親自下的手,結果兩敗俱傷,誰都沒能進張家樓。”
我聽得心驚肉跳,黑眼鏡看我的表情就指著悶油瓶安慰我:“別這麼緊張小三爺,啞巴張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嗎。”說完他又自己笑了一會,才繼續道:“當時我們還以為自己佔了便宜,搶著下張家樓,哪知道別人就等著看你搶著去送死。”
黑眼鏡這話坐實了悶油瓶就是三十多年前的年輕人,我看了一眼悶油瓶,又看了一眼黑眼鏡,咳了一聲後把話題轉了回來:“那你2001年又下了張家樓?”
黑眼鏡把煙掐了,點了點頭:“沒錯,因為那時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而這個問題只有再下張家樓才能解決。”
“什麼問題?”我追問。
黑眼鏡搖搖頭:“說不太清楚,身體發生了極其可怕的變化。”聽黑眼鏡這麼說,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屍化,難道他的身體也出現了同樣的異變?
黑眼鏡像是不想多說有關身體的事情,就轉移話題說01年他下張家樓後,雖然有悶油瓶帶路,但他還是著了道,昏了過去。
黑眼鏡並沒有細講下張家樓的經過,從後來的敘述中我才知道他失去了那段記憶。他告訴我們,從昏迷中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整個人被包裹在綠色的像是玉石的物質中,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在封閉的玉石裡,他竟然還能夠呼吸。後來他將玉石打裂了,才順著裂縫逃出去的。
黑眼鏡說沒有昏迷後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怎麼進到玉石裡,也不知當時走在他前面的悶油瓶到哪裡去了。他從張家樓逃出來的時候,帶下去的人全折在裡頭,就只有他一個人出來了。
那之後的一個月裡,陳皮阿四發現自己的身體問題並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加惡化。皮膚逐漸變成蛇鱗差不多,而且是玉石一樣的綠色,眼睛則嚴重充血,眼白全成了紅色,相當駭人。除了這些外,全身骨頭還莫名劇痛,大部分時間都得躺在床上,除了幾個心腹他誰也不見。他當時以為自己中了毒,活不長了。
有這種想法的確是人之常情,不過仔細想想就知道肯定沒太大問題,悶油瓶如果想要他陳皮阿四的命,絕不會這麼麻煩地帶他下張家樓。不過悶油瓶的目的是什麼?
我轉頭看了悶油瓶一眼,他這時已經睜開眼,聽了黑眼鏡說的話一點表示都沒有。
黑眼鏡停下來喝了一口水,繼續道,這樣持續了一個月後,有一天早上起來他感覺全身疼痛難忍,皮膚就像被無數把刀在割一般。開始他還能忍受,後來就活活痛昏過去了。雖然他沒被剝過皮,不過他覺得那感覺也差不多了。
等他醒過來後,身上蛇皮一樣的皮膚全都蛻了下來,他老邁的身體也回覆成了壯年時的模樣,就連眼睛的刀傷都痊癒了,而且視力變得極好,但由於太過敏銳,略強一點光線都會給眼睛帶來很大的刺激,所以他才戴上了墨鏡。
黑眼鏡說的這些實在叫人難以相信,可看他和悶油瓶的表情又不像是故意編排故事來消遣我們。我腦子裡有點亂,整理了一下思緒後才打斷黑眼鏡:“等等,那之前跟我們一起上長白山的老頭是誰?當時不是還受了重傷,怎麼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