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25章 囚牢·6(第2頁)

 “諾。”

 緊接著,兩位嬤嬤一左一右地持了滿壺的辣椒水上前,站上了兩側的小石臺。她們強壓著珈蘭的臉,毫不顧惜地往眼底灌,為加劇痛楚,這辣椒水都是特地溫過的。她若是敢閉眼,便是一人強扒著,一人再蓄滿了水往裡倒。

 二人嫌上下石臺麻煩,索性將下頭一整桶端到了面前,水面還漂浮著一層厚厚的辣椒,氣味嗆人。

 猩紅的刺痛感如火舌舔舐般扎入眼中,疲憊的神思忽而被激醒,她的身體無法自控地搖晃,疼痛已經超越了肉體的界限,成了對她精神的凌遲。她無懼鞭打和板子,那本就是幼年也受過的痛楚,可先是流水之刑磨盡了她的意志,如今又施以酷刑,每一次灌水的劇痛都在撕扯著最後一根弦,將崩潰之感傳遍四肢百骸。

 春紅冷眼瞧著她雙拳緊攥,渾身顫抖,偏是固執地不肯尖叫出聲,心中不免唏噓。她手中還攥著珈蘭的那把匕首,心下已然有了主意,轉身沒入來時的陰影。

 一段黑暗過後,是另一段無窮無盡的黑暗。

 她回到林後的寢殿,瞧著裡屋還未熄滅的燭火,便躬身入內,將地牢之事一一回稟了。林後側倚在榻上,手中還握著一卷書,聞言,頭也不抬地命她將這把匕首丟在院子裡頭,由著風吹雪埋一夜,以觀後效。

 春紅不解,開口問道:“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娘娘,緣何要把物什丟出去,還是丟在自家宮裡……”

 直至林後擱下書,淺笑著道出實情。

 左右,人都在林後手裡。一夜未歸,憑誰在意些的,想來也已經查到去處了。與其畏首畏尾隱忍不發,不如拋在明面兒上。她如今被困深宮,可玉京城外的將士們等不得;國無儲君,朝堂也不安寧,她林氏一族就更等不得。無論叫誰撿去了,就由誰來商量個法子,換些林後所需的——生路。

 即便楚恆冷心冷情一些,即便騙不來他,可秦典墨,總是個講義氣的。

 春紅奉命將匕首扔在院兒中,命所有奴僕婢子緊閉門戶,剛回大殿,便聽屋外一陣冷風穿過,陰霾漸深。

 ……

 三公子府。

 楚恆坐在窗邊,叫人在簷下點了燈,沏了茶,靜靜地在溫暖之處看寒冷下的落雪。腿上厚重的棕色狐皮毛毯在風中舞動,栩栩如生,色澤深淺得宜。寒風一掃而過,狐毛輕盈如柳絮飄飛,吹散了楚恆肩頭的發,卻無法搗亂他眼中深邃的一潭幽泉。

 火苗跳動的聲音伴隨著炭塊的燃燒聲,將整間屋子暖得舒舒服服。桌案上的燭臺倏然爆出一聲噼啪燈花,與伏案靜默的男子相得益彰。

 四更天將逝。

 漢白玉鎮紙壓在王宮地圖的兩端,而珈佑手中的另一張,則是專人記錄的各家宮苑和各處尺寸。他似春蠶啃食,全神貫注地沉浸其中,為了他的長姐,刀山火海都願意闖的,何況是這些微末功夫。

 大寒守在門旁,像是在等候什麼,時不時從門縫中探出頭去張望一番。四更天的梆子聲遙遙從城內傳來,不緊不慢,詮釋著夜晚的旋律。

 夜深人靜,堂前簷下的積雪鋪成細膩潮溼的絨毯,純淨無瑕。

 珈佑的指尖停在了林後的寢殿。

 這張地圖並非王宮流傳的規格,而是楚恆派人暗中探察後,加以考量畫出的詳圖。依著圖上筆鋒,林後寢宮一側,拐個角便是貼身婢女的居所。緊接著,是小廚房、書房這些,瞧著同尋常宮苑沒什麼區別。

 可地圖的描畫者,特地標記了尺寸長短,連圍牆的高矮亦不放過。細細算來,林後的寢宮同春紅的住處間,有一堵厚厚的石牆,若有暗道,其尺寸約莫可容納兩個成年男子並肩通行。

 “咚咚咚——”

 “主上,”屋外有人輕叩門扉,聲音壓低,“宮裡的消息。”

 大寒聞言,吱呀一聲拉開了半邊門,讓開了路來,示意他入內回稟。來人是一名身材纖瘦高挑的男子,大跨步走入門內,當即止住了步子,垂低了頭。他一身夜襲黑衣,容貌算不上如何出挑,只是腦門上有一個大大的梁國刺字,乃是受刑流放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