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25章 囚牢·6

兩個嬤嬤見這條石階上來了人,知曉其身份不一般,當即屈膝向她行了禮,諂媚地彙報這女子有如何如何不肯回話,她們又是如何如何盡心云云。可是偏生沒得主子的令,也只能使些不傷人的法子,初步審上一審,算不得什麼大刑。

 碩大的黑色兜帽遮掩去近乎一半的面龐,春紅又背對著燭光,愈發叫人瞧不清神色。她瞥了一眼外頭桌上擺著的物什,抬手示意嬤嬤們噤聲,默然走向那把匕首,握在手中端詳細看。

 匕首上細密的血槽,是三公子府上獨有的設計。而匕首的底部,實打實地刻著——霜降二字。她訝然回身,掃了一眼牢房內狼狽蜷縮的女子,命嬤嬤們打開牢門,將人拖上刑架。

 昏暗狹窄的地底,四周是厚重的石壁,只有一盞油燈在角落裡搖曳,微弱的光線勉強照亮了一角。牆壁上掛滿了各色刑具,尋常的也便罷了,更多的是些從未聽聞的舊物。譬如縫麻袋用的長針,專門對付不聽話的奴婢,保管一針下去,是痕跡也不留,痛也痛徹心扉。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陳舊和潮溼的氣息,讓人感到壓抑和不安。?

 春紅是知道嬤嬤們的手段的。這兩個都是林後費了好些心力,從外頭請回來的老嬤嬤,早些年是先王宮裡頭,負責看管死牢女囚的。自有本事將人折磨得渾身無力、氣若游絲,而不見半分傷痕,實在是軟刑中的高手。

 待嬤嬤們固定好了這女子,燭光一打,春紅上前撩開女子額前紛亂濡溼的發,定睛瞧清了她的面容。她嚇得險些叫出聲來,心跳如擂鼓,居然是方才宴上獻舞的女子,只是褪去了繁華衣袍,改了髮髻,面色慘白,添了幾分憔悴病容。

 “是你。”春紅開口道,心有餘悸。

 聞聽熟悉的聲音,珈蘭當即睜開雙眼,略微清醒了些精神。望著毫不避諱身份的春紅,她冷笑一聲,微揚了揚頭,十分不屑。少女目光如刀,渾身卻軟若無骨,是先前被灌了軟筋散的緣故。

 “你認得這把匕首。”

 “我跟在娘娘身邊,縱沒有娘娘的眼界見識,也多少耳濡目染了些。”春紅手中的短匕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她轉了轉手腕,道,“只是可惜,娘娘早有準備,正是防著有人行大逆不道之舉。沒成想,多年未用上的人,今朝居然派上了用場。”

 “若她心底坦坦蕩蕩,又怎會安排了人手,護衛在這四面不透風的王宮大內。”珈蘭冷笑道,“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

 “淪為階下囚,還不忘探我的口風。”春紅眉眼彎彎,一副人畜無害的溫和模樣,道,“可惜這兩位嬤嬤,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就是鐵石心腸無牽無掛的,也能撬出幾句來。遑論你這肉體凡胎,想來撐不住幾日的刑罰。”

 說話間,另一側石門半開,有個小宮女提著裙側身跑入,正是先時為春紅報信的小宮女。她快步將一封信交到春紅手上,目光凝重,示意春紅務必親自查看。兩位嬤嬤也是多年的人精兒了,扶著春紅姑娘坐到燭光下,挑亮了些燭芯。

 春紅瞥了瞥刑架上偏開目光的女子,譏笑一聲,垂眸拆開了信封,藉著燭光一字一句地在心中唸完。

 “南郡人,曾是秦樓楚館的賤奴,”她將信件的一角湊上火光,道,“看來阿成是抓對了人,你的耳報神,恐怕比誰都要靈通許多。尤其,贖你身的,居然是秦家的小將軍……娘娘正愁無法牽制這位朝中新貴,不想今日,倒是捉到了個把柄。”

 燈臺上迅速燃起躍動的火苗,火舌頃刻攀巖而上,熱浪席捲。眼瞧著輕薄的紙張一點點被蠶食,化為灰燼,春紅的臉在火光下愈發嬌豔,燦爛如霞。

 官府文書如此,那此人背後,又是哪方勢力呢?

 春紅盈盈起身,裙襬微動,走向渾身溼漉漉的少女。方才還容色如春的大宮女,忽而眼眸一沉,暴露出眼底的陰狠嫉妒,抬手示意兩位嬤嬤上前。

 “你的眼睛,真美。”春紅掐住珈蘭的下顎,將她的臉擺正,“眼角微微上挑,如秋水一般好看,未施粉黛而生嫵媚之色,渾然天成——就從這雙眼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