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8章 容州·2(第2頁)

 “怎麼,處暑姑娘,也想……”

 一道寒涼的內息襲來,鋒利如刀,驟然割開了面前那些層層疊疊的舞動輕紗。她步履輕盈而不乏端莊,手中攥著兩柄長鉤,身如風中楊柳,柔美飄然。

 紅衣女子無視了魯瓔的發問,只是將手中冰冷的武器微微抬起,鋒利的刃指向其中一名女子,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滾。”

 輕紗墜落,寂然無聲。

 兩名婢子面面相覷,正要告退之際,魯瓔卻愈發摟緊了其中一個。

 “不必。”男子眼眸沉了沉,加重了那象徵王權的一個字,“孤,在這裡。”

 兩名少女愣了愣,僵在了原地。照著魯瓔前些時日的模樣,是十分敬重這位紅衣女子的,甚至宮人們私下裡有傳言,說魯王對她情有獨鍾,說不準就是來日這宮殿的後主。

 可如今瞧著,卻不是那般光景了。

 魯瓔顯然是被打攪了興致,臉色陰沉得如墜黑夜,眉宇間隱有一絲戾氣。處暑冷哼一聲,目光也晦暗了下來,收了勢,說話也沒怎麼同魯瓔客氣:

 “公子是想,過河拆橋?”

 她喚得還是公子,而非王殿。

 於這兩名婢子而言,乃是聞聽了大不敬之語,不由心生驚懼,大氣兒都不敢出。本以為魯瓔會因此重罰這紅衣女子,誰知頭頂卻傳來爽朗的笑聲,男子胸膛震動,彷彿瞧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處暑姑娘,當稱孤一聲——王殿。”他糾正道。

 魯瓔撤了手,慵懶地回過身去,水聲瀲灩:“你們,先下去罷。”

 男子肩膀寬厚,腰線細窄,即便身著浴袍也瞧得出他分明的肌肉線條。水面上,劃過一道涉水而行的長紋,飄蕩的稀疏花瓣晃晃悠悠地,羞怯地往邊沿處逃去。

 二人如臨大赦,慌慌張張地從兩側爬上,拾起地上散亂的衣物,匆匆往外奔去。當著處暑的面,魯瓔非但不加收斂,反而褪去了自己的外袍,任憑其飄在湯池之中。

 他的後背沒有任何瑕疵,皮膚光滑細膩,那道脊柱溝愈發描得身形挺拔,如精雕細琢的石像般剛毅英氣。霧氣朦朧間,他只是緩步挪到一側,從散落的木盤上取出一方皂塊,沾了水打在濡溼的發上。

 宮中用的皂塊,並非單用皂角碾的,而是額外加了九蒸九曬的制首烏、靈芝片、側柏葉等藥材,熬煮後又混合植物油脂,皂化而成的稀罕寶物。

 也被他這般粗糙糟蹋。

 “秦蒼之死,你參與了幾分?楚梁之戰,你又參與了幾分?”處暑拎著雙鉤,片刻不曾鬆懈。

 魯瓔背對著處暑,一面洗著發,一面笑道:“這皂塊是孤特地命人制的,一會兒你回去時,記得帶上些……”

 處暑問得直接,他卻彎彎繞繞地不肯給個答覆,難免令人火大。恰好處暑又是個藏不住脾氣的,一時怒火攻心,提著武器上前要砍,快步踏下湯池……

 溫熱的水逐漸吞噬了她的小腿,繼而是腰腹,將一身紅裙都浸染的如同深黑的血色。餘光瞥見那熟悉的色彩時,她忽而愣住了,腦海中死去的記憶翻江倒海般湧上心頭,擊潰了她的理智。

 眼前的年輕君王,不過是咫尺之距,她的動作卻是一頓,愣在了原地。

 “若無孤的口諭,”魯瓔回過身來,彷彿知道水中是處暑的弱點,如常道,“你待如何同楚京取得聯繫……”

 處暑不曾答話,彷彿還沉浸在舊時陰影,充耳不聞。魯瓔只是笑了笑,行至她身前,居高臨下地瞧著她。

 “三公子聰明得緊,”他壓低了聲,渾身潮溼的皂角清香撲面而來,附在她耳畔道,“自然是什麼都備好了。孤聽聞當日你與亡夫逃難,正是遭了騰蛟閣的禍事。你莫忘了——大寒和小寒,亦出身騰蛟閣。”

 魯瓔嘴角含笑,倒退了幾步。水波漾開,倒映其上的燭光似金珠閃爍,潺潺醉人。他冷眼瞧著處暑面容漸沉,宛如嚴冬的雪花,浸泡在蒼茫的白霧中,鮮豔而僵硬。

 魯瓔說的話,多半是為了離間楚恆與處暑的干係。如今三公子遠在楚梁邊境,通信不便,若是生出了什麼嫌隙,也非珈佑一人可轉圜。處暑心中雖有疑惑,可斷然不會容得魯瓔——挑撥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