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8章 容州·2(第3頁)

 她正要還口,卻見魯瓔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個柳枝變成的環冠。柳條的柔軟和韌性一如往昔,交相纏繞著,從三條編作了一股,渾然一團縹飄渺渺的綠煙、微微遊動的翠雲。

 紅衣女子登時愣了神,手上一鬆,雙鉤緩緩沉入池底,貼上玉磚。

 柳枝的氣味。

 比皂角、水汽,愈發濃郁的味道。

 清新、淺淡,是春的味道。

 眼前高挑的男子徐徐卸了她盤發用的幾支紅玉瑪瑙簪,將柳枝花環輕輕戴在處暑的頭上,任長髮嘩啦啦散下一大片來。他冷眼瞧著池水打溼處暑的長髮,浸透了她的衣衫,面上的笑方帶了一絲真意。

 幾日前,他收到了溫先生的來信,說。

 “蘭姬,浴血抵禦,終至體力不支,發散、釵斷。”

 瞧不見的,當是此番模樣。

 魯瓔一時恍惚,一雙瞳眸黯淡深情,猶如碾碎了星辰在其中。他抬手搭上處暑的纖腰,正要欺身壓下,卻被一記耳光響亮地拽回了現實。

 “啪——”

 眼前的女子揚起手來,空氣中一陣顫動,這一記耳光便狠狠地抽在魯瓔的臉上。他的頭偏向一邊,臉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霎時間,連水聲都沉默不言。

 她這才意識到,方才陪著魯瓔的二人,皆是腰肢纖細柔軟,肖像珈蘭。被朦朦朧朧的水霧一遮,再如何不肖的面容,也難免勾起幾分回憶來。

 男子頓了頓,一側臉頰火辣辣地疼,徹底把他從無邊美夢中拉回。他冷笑一聲,利落地鬆了手,倒退幾步,拉開了距離。

 “既然你我話不投機,”處暑目光低垂,尋到自己的武器,道,“便不多作叨擾。這廂——謝過公子的禮物。”

 處暑迄今,都未曾改口。

 紅衣女子足尖在鉤尖處一踩,霎時將其握柄一側震起,俯身一拾,乾淨利落地收回了一對。她將雙鉤並提在一手,回身踏上冰涼的石階,水珠成片成片地從她衣襬傾斜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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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霧如細沙般纏繞著燭光,在長廊中游走,裹挾著皂角的清香。女子的背影瘦削而孤獨,緩緩走入霧中,消失在蒼茫之間。

 木門開合,轉瞬即逝。

 魯瓔頭一回在處暑的身上,瞧見了異曲同工的蕭瑟。他眼眸微垂,靜靜矗立了許久,方側目望向衣桁上掛著的一枚荷包。

 荷包瞧著十分精緻輕便。

 裡面,不過裝了楚國來的三兩碎銀。

 ……

 時日漸長,邊關或大或小的消息,自然也徐徐傳到了玉京林後的耳朵裡。楚恆和秦典墨將部分小道消息扭曲了,只當是尋常的勝敗常事,算不得如何稀奇。

 至於大軍行進半日之事,秦典墨也不過上書說,是因戰事變動、氣候不佳,方有了這一段行程。

 林後聽完,只問了戰備和軍馬的情況,便起身提了煲給楚王的湯,離開了寢殿。

 不知何時起,楚王已無法處理朝政要務,甚至整日清醒的時間也愈來愈少。一眾朝臣商量後,請命將大小事務悉數由太子主理,輔以兩位相國佐政。

 送上去的摺子,當日便允了。

 容州城,迎來了戰後的修復重建。

 一連半月有餘,梁人只緊守倒馬關,寸步不前,和那日城牆外的意氣風發截然不同。偶有探子來報,說耿裕經脈逆行,臥病不起,已接連吐血了好幾回,連梁國宮中的御醫都被派了過來。

 只可惜,那些湯藥、針灸見效甚微,更是治標不治本。縱有太醫煎熬了猛藥,也只能令耿裕甦醒不過一個時辰。耿家老將不能離京,只能一日三封信地送來詢問,急得就差自己跪在宮門外求神告佛了。

 一時之間,兩國陷入了詭異而短暫的平和之中,恰如暴風雨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