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2章 凶訊·2(第2頁)

 珈蘭正是出神,被她輕撞了撞肩膀,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怎的魂不守舍的?”小寒也是驚了一驚,忙抬手去試她的額頭,“莫不是中了邪?”

 “小寒姐取笑呢。”珈蘭輕推了推她的手,把傘偏向了她一些。

 “對了,這個給你,”小寒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封口被蠟油貼得嚴嚴實實,“先時去驛站取回來的,阿佑親筆。”

 “阿佑的信?”

 “正是。”小寒應聲道,嘆了口氣,仰頭瞥了眼空中亂灑的雨珠,“哎,這雨……不知何時會停。”

 小寒,去過驛站。

 珈蘭暗暗記下了這一條,將傘順手遞給了小寒,拆了信,細細閱過幾行流水墨跡。一筆一畫皆有筋骨,字形方正,是一手極為端莊的隸書。

 珈佑的字,果然不遜色楚恆分毫。通篇流暢自然,古樸之餘不失靈動,線條穩健優雅,技藝可謂出神入化。這孩子寫了這樣多,一是表達他的相思之情,二則是說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待長姐歸來,好討個賞去。

 他怕寫的亂,更怕粘連的墨跡被雨糊作一團,叫長姐瞧不清。

 少女讀完,攏了信,眼簾半垂,深深望著不遠處的搖曳青草。

 楚恆同玉京,從不曾斷了消息。驛站快馬縱是日夜不休,也抵不過飛鳥往來的速度,更何況是三公子府養出來的信鴿。

 誠然,玉京之事有另一人替楚恆歸整,此人,多半便是珈佑。

 秦老將軍的死因、林氏的馬匹,還有王殿重病之事,如萬箭穿心,將她的思緒攪作一團亂。

 須臾,珈蘭忽而明白一事——

 若是珈佑與楚恆的謀算有所牽連,那珈佑必然逃不出三公子府,也便意味著,珈蘭再離不開他去。

 她像是忽而抓住了什麼,驟然抬眸時,只見秦典墨撩簾而出。

 透過深深的黑暗,少女的視野終於爬上了光明的彼岸。那兒坐著個少年,拾起案上一卷書,寬大的衣袍鬆垮垮地貼在衣上,描摹出眷戀的褶皺。

 少年獨自同陰影抗爭了十數年,病魔纏身,抑鬱成疾。

 秦典墨鬆開手,簾帳隨風滾落,把孑然少年關入無邊無際的虛無之中。

 “在下軍務繁忙,”秦典墨行禮道,目光掃了眼珈蘭的神色,“先行告退。”

 “將軍辛苦,”小寒應聲,將先時收攏的傘遞給秦典墨,“恕不遠送。”

 “多……有勞姑娘。”

 ……

 不知是秦蒼的死訊催發了楚王的病症,還是當真上了年紀。這一回楚王的病來勢洶洶,京中數名太醫輪流看診,也沒能瞧出個所以然來。

 林後急得心火鬱結,連喝了好幾碗下火藥,緊接著一張告示張貼各地,搜尋神醫替王上診治。更有傳聞說,那些揭榜入了宮的醫士大夫,迄今無一人離開玉京王城。

 邊關戰事四起,不過區區十日,梁軍兵敗的消息就從邊關打馬往玉京城趕,倒馬關失地收復,乃大捷戰報。這是秦蒼去世之後,秦典墨贏下的第一場戰爭,總算不曾辱沒秦家門楣。

 玉京收到捷報之時,已是倒馬關奪回後的第六日。

 恰好,也是耿裕贈的馬匹被清點完畢,太子請命入宮之日。

 浮雲解開一身白皚,抖落衣衫上簌簌的金芒。光輝擦拭著大殿的屋瓦,翻湧似模糊的海浪,瀰漫成接通天地的橋樑。

 屋簷下,嬌滴滴地站了幾個隨行侍候的宮娥,各自拎了水桶、花鋤等物,烏泱泱地跟在美婦人身後。

 婦人用襻膊繫了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藕臂,隱隱還能在日頭下瞧見那若隱若現的經脈。烏黑的長髮一反往日的雍容,單盤了個簡單的低髻,斜插幾支玉釵、鮮花便寥寥作罷。

 這等尋常民間富貴女子的裝扮,若是放在往常,林後可不甚歡喜。

 然,人總是會變得。

 林瑤溪亦學著姑母的模樣,裝束簡潔清爽,拎著個小巧的葫蘆瓢舀了水,徐徐遞到林後手中。另一小隊宮娥引了太子前來,撞見的,恰好是她這孝順和諧的模樣。

 “兒臣拜見母后,”楚淵撣了撣袖上灰塵,跪地行禮,禮儀處理得甚有章法,“敬請母后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