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凶訊·1
——禍起蕭牆不知戢,羽書催築長城急。
珈蘭心中一橫,反手拔出背後雙劍,衝上前去作勢要攔。秦典墨盛怒之下,哪是輕易一招能攔得住的。他顧念著珈蘭,這才偏了些招式,可再度抬手時,還是全力衝著溫先生去,誠然不死不休之徒。
溫先生面色平和,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裡,未曾收攏半分禮節。
他知道,楚恆在這裡,不會讓秦典墨做出出格之事,自己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
珈蘭招式凌厲,雙劍架住了秦典墨的劍不松,秀眉微蹙,迎上了他的怒意。秦典墨心下不甘,多次試圖掙脫而去,珈蘭不願同他僵持太久,便手腕一鬆,故意脫力地拋開了一柄劍,竟是直直甩向了溫先生的面門。
可此劍力道不足,不能殺人洩憤。
一道銀光垂直落在溫先生面前,深深插入地裡,嚇得溫先生連連倒退三步,退出了軍營。秦典墨見珈蘭失了一劍,下意識地收了勢,正要避開她重新聚勢殺向溫先生時……
卻有一隻冰涼玉手,攥住他長劍的前半截劍柄。
少年將軍牙關緊咬,握緊了劍,卻不再動作。
“叫溫先生受驚了。”楚恆叩了叩扶手,大寒便推著他往前行了幾步,正對著那柄使節權杖,“兩個小兵比武,險些誤傷了溫先生。既然人已送到,若耿將軍沒什麼旁的吩咐,便就此別過。”
他這是,連溫先生受驚的藉口都想好了。溫先生也是明白人,當即應了下來,連連道謝。
“多謝公子。”溫先生復又行了一禮,掃了一眼秦典墨仍有慍怒的面容,道,“老將軍自刎前,手中仍有一物,原是我軍送與楚國的禮。還望公子儘早,安置老將軍下葬。我大梁敬重將軍氣節,允諾十日不犯,送老將軍一程。”
“溫先生好走。”
溫先生一聲令下,使臣隊伍將一整條的靈柩木車停在營外,浩浩蕩蕩地往回撤去,彷彿不曾來過。
秦典墨腦中嗡鳴,只覺梁人走後,耳畔的哭聲愈來愈大。所有的將士無一不是脫去了自己的頭盔,齊刷刷地跪在秦蒼靈柩前,高聲哭喊,大營一派悽然。
萬千男兒,哭聲一片,響徹天穹。
他想,祖父一定聽見了。
悲哀滿盈,長劍無力脫手,秦典墨踉蹌著倒退了幾步,險些站立不穩。他回身面向秦蒼的靈柩,整理了衣衫,重重跪倒在地,伏低叩首。
溫先生已走遠許久了。
閻姝抽噎了一聲,終於放聲大哭,伏在靈柩車上不能自已。漫天叫喊聲埋沒了她的言語,閻晉輕拍著她的脊背,自己卻也是悲痛欲絕,潸然淚下。
珈蘭眼中模糊,瞧了一眼突遭晴天霹靂的秦典墨,稍平復了些心緒,抬眸望向楚恆。楚恆面色陰沉,眼簾半垂,雙手緊攥著搭在腿上。
一語未發,一淚未掉,如佛像靜坐。
她卻知道,他心中悲痛交加,難以自持。
他不哭不要緊,這天下人,都會替他哭上三聲。
楚恆注意到珈蘭的目光,四目相對,眼中彷彿說了些什麼。少年側目示意大寒,幾人先行離開了大營,唯白露留了下來。
珈蘭垂首,行至秦典墨拋下的白布麻衣處,拾了起來撣去灰塵,替他好好披上。
篝火旺了整整一日一夜。
……
所有逝者都被安排在單獨的一個軍帳裡頭,燃了素燭,掛了白幡,這些物什無一不是楚恆備下的。他照著幼時母妃離開的模樣,準備了一應物品,佈置好了靈堂,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
回來時,卻只見白露搖了搖頭,兩手空空。
假死藥,終沒救下範將軍的性命。
舉目皆是一片茫然的白。
可這一回,滿軍哭聲嘹亮,整七日不歇,怎生悲涼。
……
頭七已過,正是下葬之時。
關外死訊傳入玉京,聞聽楚王連下三道旨意,命秦典墨將屍首送回玉京安葬。老將軍到死,還要受楚王的算計,甚至屍身亦要成為威脅秦典墨手中兵權的工具。
秦典墨恍若未聞,下葬的前一日夜裡,隻身坐在主帳中,不食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