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生·2(第3頁)
“回將軍,我家主上說……”小廝頓了頓,埋低了頭,將手中禮單又往前一遞,打斷道,“從前同將軍說過、定過的話都不作數。往後,只求相安無事,平淡餘生。”
平淡餘生?
好一個平淡餘生!
秦蒼心頭一顫,腦海中湧上萬般猜測和無名的憤怒,快步上前奪過了那本冊子,數年在沙場養出的威壓海嘯般席捲了眼前眾人:“他楚青巖,是要同本將斬斷血脈不成!他到底是我秦蒼的外孫,身上還淌著我秦氏的血!怎敢將他母妃的弔唁之物剋扣了送回!”
老將軍的喊聲迴盪在青石長街,連周遭的草木都為之震顫不已。那名小廝迎面接了秦蒼的威懾,當即嚇得叩倒在地,後頭幾個奴僕更是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還未等他們回答,秦蒼一咬牙,大手攥著禮單翻身上馬,挺直了脊背,赫然一副要同楚恆算賬的模樣。
“諸將聽令!”秦蒼稍作安撫了身下躁動的馬兒,高聲喊道,“汝等載此物,與我共往三公子府,俱問之!”
“從將軍令!”
何止是秦蒼心中憤憤,他身後的將士、門口的守衛亦是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同秦蒼一道兒去找楚恆說個分明。秦蒼調轉了方向,高喝一聲,揚袖打馬而去,領著眾人徑直奔向玉京城外的三公子府。
他腦中紛亂嘈雜,響徹著不知名的凌亂風聲,終還是將其悉數拋諸腦後。馬蹄飛踏,似愈漸急促的鼓點,揚起一陣陣塵灰,催人奮進。
快馬加鞭,馬蹄聲如破碎的銀瓶,短促而急切,縱是大地亦因這匹駿馬的飛速而顫慄。秦蒼的勢不可擋,令城門外的幾名守衛亦不敢作攔,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城外,奔向怒火的根源。
陽光下,竹林投下一片濃蔭,尖葉似綠色瀑布一般懸掛空中,光影斑駁。秦蒼扯了扯馬韁,身下坐騎便心有靈犀地放緩了步頻,穿梭在林蔭下的大道上。經歷了臘月寒冬的竹林略顯蕭瑟,卻依稀如往常般散發著沁人心脾的竹木清香,耳畔彷彿能聽到竹子拔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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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將軍緩緩駕馬而來,心火難抑,直至到了三公子府面前,方翻身而下,健步如飛地奔向竹林之中。他記得先時的小路,先前一直礙於禮數不曾私下前往,可如今哪還顧得上所謂的君臣之禮?他必要親自前去瞧一瞧,究竟是什麼物什,能阻了他秦蒼弔唁女兒的路!
他拔劍砍去身前橫生出枝椏的那些矮叢,心中頓生古怪,可依舊快步在林間尋找著落腳之處,向女兒的墳墓前進。
矮叢生得茂密,可分明剛過寒冬,三公子府再如何也不會放任不管、任憑荊棘當路。這模樣,分明是月餘無人清理,由得春季亂枝橫生,阻人入內。
年邁的老將軍啊,步履蹣跚,一點點奔向自己心中的牽掛。
可秦蒼終於結束這一程艱難時,眼前所見卻似天翻地覆,連佩劍亦跌落在地,失了光澤。
空氣陷入了安靜,彷彿時間也在此刻停滯。竹木間散落著無盡的星點日光,心似被千軍萬馬圍困,只有鳥雀在枝頭低聲鳴叫。
老將軍雙唇微張,喉中哽咽了淚,久久不能叫喊出聲,只斷斷續續地喘著氣,舉步維艱地挪向前方。他趄趔而近,腦中原盤旋聒噪的風霎時安靜了下來,凝成一個又一個喪幡上的大字,直擊心底。
老人眼中淚水朦朧,兩鬢的白髮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好似冬日的霜雪般越積越多,雙手亦變得無比粗糙。
他想起來了。
亡女秦氏:不能明吾心之思。
生死孤墳,窮碧落而不得索;悲歡寂寞,下黃泉而無所終。
操戈披甲,夢斷香消,此身行將泥下骨。
帶劍挾弓,命續魂遺,兩鬢結霜吊遺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