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生·1(第2頁)
“叩請主上。”
“等了多日,也算是尋著機會了。”楚恆所處的小榻,恰好被窗稜中透出的多束日光觸及,但最為奮力攀登的一束,也不過恰巧落在少年肩處的衣衫之上,“起身便是。”
光與暗的分界線無情地他割作兩邊,將他蒼白的面容隱入陰影中;一雙殘疾的腿蓋了薄薄的一層毯,曝露在陽光的暴曬之下。小雪默然起身,目光無聲間落在那盆黑色的淤血上,矗立一旁的大寒亦隨之望去,眼中似有深意。
“混小子,你回來時的冷風若是把他撲著了,我看你拿什麼來還。”白姨厭煩地用力摁著楚恆小腿上的幾處穴道,不屑道。
小雪同大寒交換了個眼神,見小寒不在,便又嬉皮笑臉開了,嘿嘿一笑道:“那不是瞧著白姨在這兒麼,方大膽了些。”
“油嘴滑舌。”白姨又奮力摁下了一處穴道,轉而問道,“你且同我說說,蘭兒如何了?”
楚恆依舊面無表情地端著一盞茶,倚在一側的軟枕上,等待小雪的回話。
“得虧了白姨的好藥,”小雪笑道,目光迎上了楚恆,“只說,讓查一查……玉娘。”
楚恆唇角一勾,垂首抿了一口尚蒸騰著熱氣的茶,難得一見的好心情。白姨見他依舊捧著那盞綠茶不放,心中憤憤不平,又不敢多說什麼,隻手上加大了力道,以此洩憤。
他那一襲青絲長衫,長髮半束,配了一隻雲首玉質簪,倚在枕上時盡是說不出的溫潤儒雅。一側的大寒目光微低,落在楚恆手中那盞茶的茶麵兒上,茶水清澈透亮,泛著淡淡的綠意,宛如翡翠。
淡雅的茶香在空氣中瀰漫,一絲絲綠意盪漾開來,彷彿已經成了這間屋子裡人盡皆知的秘密。楚恆分明知道寒茶對自己身子無益,偏生讓人泡好端來,茶葉在熱水的浸潤下漸漸舒展,林氏的野心亦復如是。
“她倒是有心。”楚恆眼瞳深深,眼底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溫和之意,淡道,“只可惜,玉娘這條線索斷了。”
“斷了?”小雪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數年前,我曾去過一趟妃陵。”大寒側目道,“從入口處進入,前室左側的第二隻長明燈處,有一具僅剩枯骨的女屍。經由她身上的一些首飾判斷,此人正是當年被遣去妃陵的……玉娘。”
大寒一向與楚恆如影隨形,更不可能輕易被派遣了出去,讓楚恆身側空置。
除非……
楚恆也見到了那一幕。
那他……
小雪瞳孔微縮,震驚地瞥了眼楚恆的面色,可他瞧著一切如常,彷彿這些回憶於他,早已成空蕩無意的迴響。楚恆以茶蓋輕輕撥弄著水面,攀巖而上的熱氣氤氳了他的視野,在陰影中逐漸步入虛無。
“那具屍骨從頭到尾,哪怕是骨節之間相連之處,悉數沾染了一層黑色的毒素。而玉孃的家人,連同那名病重未愈的稚子,皆在趕回南郡的途中……”大寒緩緩從陰影中走出,定定望著小雪,接道,“暴斃而亡。”
那對父母若是知道,自己出賣了南郡的蠱毒,得來的是舉家奔赴黃泉的結果,不知會如何作想。而他們眼中,成為了自己兒子救命稻草的女兒,居然也死在自家人的毒素之下,何等可笑的不公命運。
小雪心頭震顫,有些難以接受大寒所述的恐怖事實。反觀楚恆,卻是依舊雲淡風輕地坐在軟榻上,白姨充耳不聞地繼續按壓著各處穴道,似乎也是一早就知道了此事。
“你覺得,”楚恆示意白姨暫停,將手中的茶盞擱置在一側的矮几上,“單憑玉娘一人,可為證否?”
小雪愣了愣神,見楚恆目光投來,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拳,答道:“可證,然,不足。”
“玉孃的屍首,只能證明此事非她所為,而她家人已然不再,又要由誰來指正林氏的重罪?”楚恆雲淡風輕的面容不帶半分惋惜,只是數之不盡的陰鬱和深沉,“你帶回來的這個消息,不過能多一個無關緊要的秦老將軍為他案人證,遠不及物證來得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