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生·1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不是說,莫要走遠嗎?”秦典墨疾步而來,上下打量著珈蘭周身,更細細查看了她的傷處,“好在……未出什麼意外。”
“不過幾步路罷了,”珈蘭輕笑,為替小雪遮掩,特地垂首瞧了瞧手中的木簪,回道,“你瞧,可好?”
“給自己的?”
珈蘭搖了搖頭。
“那是……”
“給閻姝姑娘的。”
秦典墨聞言一怔,眉峰微蹙,有些莫名其妙地瞧著珈蘭手中的這支木簪。此物以優質的木材為載體,經過巧匠的精心雕琢,形成一個優雅的簪身。簪首上翹分作兩股呈樹杈狀,枝椏間鑲嵌著一顆晶瑩圓潤的珍珠,宛如夜空中明亮的星星,散發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珍珠的顏色是淡雅的白色,它的表面有著細膩而多彩的光澤,每當光線照射其上,都會反射出不同顏色的光暈。此珠圓潤碩大而不失平衡,鑲嵌簪上,既不顯得突兀,又恰到好處地增添了木簪的華麗感,倒是頗為罕見。
即便是在玉京,此物亦稱得為上乘之作,縱觀京中的珠釵鋪閣與王宮中的能工巧匠,即便有在木簪上下功夫的雕刻國手,也不及他這般行雲流水的手藝。簪身的線條流暢似水,雕刻的紋路清晰自然,鑲嵌之處幾乎瞧不出外加的痕跡,珍珠宛若純天然生於木上一般。
少年將軍讚賞地瞥了眼鋪子旁的少年,發覺他不過是個年齡相仿的,下意識地以為是他家中長輩所作。秦典墨稍回憶了一番閻姝尋常的喜好,心下雖覺著她不大會歡喜此物,但好歹是珈蘭的一番心思。
如此,也不必他和阿晉在二人之間費心調停,有一方肯先低頭認錯,於秦將軍府而言,不失為一樁好事。
可……
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秦典墨望著珈蘭踏著原來的路往回走,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少女的背影曼妙而纖弱,手臂上還纏著厚重的亞麻繃帶,行走時如弱柳扶風,怎生婀娜多姿。
定睛瞧時,才發覺少女步伐踉蹌,想是先前腳底的傷還未痊癒,疤痕處因行走時撕裂而隱隱作痛。
他心中感嘆,但還是隨之追了上去,緩緩扶住了她的左臂,讓她有了一處支點。珈蘭一愣,琢磨了片刻,到底還是把身子微微靠向了秦典墨一些,由他扶著自己,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將軍府行去。
迎著陽光,好一對般配的璧人。
……
待二人走遠,小雪才踉踉蹌蹌地扶著鋪子,眼神示意身後小巷中的那名小廝來接替自己的位置。小廝見狀立即跑出了巷口,而小雪則是藉此機會足尖一點,一個閃身間,彷彿他從未出現在此。
而鋪子的主人,正從巷口快步奔向小攤,急色匆匆,生怕旁人偷了他的物件兒似的。
拐過熟悉的街巷,出了城門,小雪才敢全力施展了開,行進速度似一閃而過的離弦之箭。若是有心人在此,必會注意到小雪的異常之處——他右手中始終緊握著方才珈蘭在他掌心間留下的那些碎銀,全程借力皆用左手,直至回到三公子府。
小雪復又緊了緊手中的冰涼之物,此刻亦沾染了他的體溫,烙印般嵌入他掌心的肌膚之中。他頗為膽怯地停在府外,腦海中不斷回想著珈蘭方才的那一番話。
玉娘。
府門深深,鎖住了塵封的記憶與熟悉的姓名。一向活潑好動的小雪微張了張口,卻發覺嗓中喑啞無聲,竟是不知如何同楚恆與珈佑開口。無論是哪一樁、哪一件,都足以成為擊潰府中兩大支柱的要害。
直至冷風捲走了辰光,竹葉沾上了新泥,枯葉萌枝、骨血冷卻。
他方抬腿邁入府中。
楚恆恰好坐在自己臥間的小榻上,雙腿平放,由著白露一點點按壓著他的小腿。近榻擱置的,是一小盆漆黑的淤血,騰騰冒著熱氣,整間屋子都充斥著極為嗆鼻的腥味。
那是什麼?
小雪心中存疑,卻不敢怠慢,迎著幾人便遙遙跪了下去,行了禮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