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33章 故人·3

珈蘭跟仙女似的人兒,即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馬車,亦是婀娜多姿,不知勾了多少人的魂兒去。司馬相國雙眼一眯,十分瞧不上地在心中暗暗啐了一口,面上還是客客氣氣地擺著笑臉,躬身行禮,順從地送別三公子府這一行人。

 這一回,司馬相國可是好說歹說,才讓楚恆帶上了一隊自己隨行帶來的秦家軍親衛。大寒瞧著那些個練家子,本是十分瞧不起的,可礙於司馬相國盛情難卻,也不好太過推諉,只草草應下了,由著他們跟。

 直至上了車撂下簾子,珈蘭才鬆了一口氣落座,抬手取下覆面輕紗,耍起小脾氣來。少女又將面紗團作一團,將其一拋,丟到他面前去,一雙美目惱了似的盯著他不放。

 楚恆輕笑一聲,受用地將面紗再度攤開疊好,如來時那般將其收入懷中,溫柔地壓了壓衣襟,抬眸笑望。

 馬車行進,車輪嘎嘎吱吱地響了起來,一圈一圈滾在泥地上,發出嘈雜的聲響。

 “你一早就知道,還喚我過去,存心要瞧我笑話不是?”珈蘭故作生氣,面容一側,擺出一副別過臉去不願理他的模樣。

 “我知道什麼?”

 “你敢說你不知道呂世懷那香囊的來歷?”珈蘭氣道,“分明你早就得了消息,偏生要讓我親眼瞧見,起了疑心再告知於我,倒顯得……”

 “到顯得什麼?”

 珈蘭支支吾吾了半天,小聲答道:“倒顯得我多虧了心似的。”

 “我只是想讓你親眼瞧一瞧,”楚恆溫溫柔柔地笑著,有趣兒地瞧著她,口中卻是最無情的一番話,“世上男子,大都如此薄情無二。”

 珈蘭眼睫一顫,一時不知他在影射何人。

 “我本也不指望在他那兒留下多深刻的印象,不過是圖個所謂有恩於他的說法罷了,你 又何必如此。”

 楚恆輕笑,見她黯然神傷,知自己方才說了些略帶深意的話,怕是引得她誤會了自己。

 馬蹄嘚嘚敲擊著地面,濺起陣陣沙霧,穩穩地穿行於林間大道之上。兩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邁著齊整的大步,離了西南便加快了腳程,大寒瞧著愈漸加深的暮色,一時有些猶豫是否要停下歇息。

 車內二人相顧無言了一陣子,待珈蘭氣消了些,才瞥見楚恆手邊那一本依稀如舊的遊記,只是好似稍厚了些,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珈蘭見他閉目養神,不曾注意到自己,徑直伸手將遊記取來,撩起些車簾,擱在掌心間翻找著先前看過的那一頁。上一回翻到“季夏之初,流金鑠石”一句,珈蘭順著中間幾頁依次翻查,卻找不見先前的內容。

 再往前稍稍翻了幾頁,這八個大字映入眼簾,珈蘭只當自己記錯了書頁的厚度,繼續順著作者的話往下讀。

 沉溺書中,不知去日幾何。

 抬頭時,恰好迎上楚恆一雙飽含深意的面容,似笑非笑地瞧著她,還替她燃了一支短燭。

 珈蘭心中咯噔一下,默然垂下手,將書合攏放歸矮桌之上。

 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伴隨著頻繁嘈雜的馬蹄鐵敲擊聲,急踏顛簸,沉悶而厚重,交織了夜間深林此起彼伏的陰沉風聲,令人覺著毛骨悚然。

 燭火搖曳,每每隨著車廂晃盪之時,便將兩人的影子拉著遠了遠,繼而又復作風平浪靜,宛若無事發生。少女迎著他的笑容,有些不明所以地收回手,端坐著挺直了腰桿,實是理直氣壯,未曾有過錯漏的底氣。

 楚恆見她眼底乾淨如初,淺笑著,心緒複雜:“回去,就是中秋了。”

 “是了。”珈蘭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他這話來得古怪突然,沒頭沒尾的,倒是不好答。

 楚恆視線下移,挪到那本明顯厚了些的遊記之上,言語間聽不出半分波動:“你好似,格外喜歡這本遊記。”

 他的容顏猶如高山堆雪,清冷而純淨,即使被病痛包裹的面容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目光仍勝夜色深邃,黑瞳明亮。

 珈蘭順著他的目光,依然不明他話鋒所指:“我不過見你歡喜,故而多翻上幾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