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焰·8(第2頁)
珈蘭顫了顫,不敢逾越半步。
美婦人撤了手,心中驚訝之餘再度搭上了脈,反覆三四次,脈象瞬息萬變,逼得她不得不調換了楚恆的另一隻手,可結果亦復如是。她默然抬頭瞥了眼佇立屏風外的珈蘭,又瞥了眼榻上油盡燈枯的楚恆,恨不得一針將他扎死。
她發洩般將其手臂摁在榻邊,把脈的手也稍用了些氣力。珈蘭見狀,這才心急地繞過屏風闖了進來,神色擔憂,一手正緊緊攥著袍袖不放。
白姨自是生氣的,若是楚恆好好地遵從醫囑,身子哪會到這般朝不保夕的模樣。此刻他的脈象比珈蘭先前探得的更為糟糕,先前尚有生機之感,如今竟有停滯無聲之際,讓人摸不著頭腦。再加上楚恆的腕處肌膚奇冷無比,堪比臘月裡簷上冰凍的錐子,體溫驟降之急連白露也措不及防。
時而死寂無聲,身子如冰窖般。
“這病症,我無從下針。”白露眉頭緊蹙,即便是面對平城諸多病患亦面不改色的她,從未遇到如此棘手的情況,“我帶的銀針,還有那些醫館大夫的,怕是都救治過平城疫病,斷不能用在他身上冒險。”
燭火散發出又一陣難聞的煙霧,擾動著榻上垂墜的帷幕。
“你們可給他餵過什麼?”白露撤手俯身,用雙指扒開楚恆的眼皮,其中密佈的血絲何等觸目驚心。美婦人繼而又掰開了他一直緊咬的牙關,查看口腔內的情況,眉峰擰得如絞緊的麻繩一般。
“大寒餵過一顆保心丹。”
“莫要誆我。”
珈蘭頓了頓,似在回憶,眼中的光輝一點一滴地黯淡了下去。
“我給了整瓶……”
白露聞言,憤憤地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目光凌厲得駭人,唇角的半勾不勾的一絲笑意似處在爆發的邊緣,最終還是被強行壓制了下去。事已至此,她再如何氣惱也無法挽回,這保心丹平素乃是救命的東西,吃個一顆兩顆不礙事,可吃多了,是藥皆有三分毒。
她惱怒地在楚恆胸前的口袋搜找著,復又扯過他那半邊袖口,在裡頭摸索了半天,果真從裡衣口袋掏出兩個空空如也的小藥瓶來,竟連瓶上蓋子都不知所蹤。
“好!好!”白露怒然將空瓶扔了出去,咚地一聲砸在木質門框之上,瓷瓶應聲而碎,“又何止是保心丹!”
白露的眼神中閃爍著怒火,牙關咬得咔咔作響,雙手握緊拳頭,呼吸急促,是真惱急了楚恆這不要命的行徑。
旁的也就罷了,大寒喂下的這一顆已不足掛齒,只是他體內運轉的劇毒,同保心丹的副作用一道糾纏著,亦牽發了夢魘,也難怪他時而脈象急促,瀕死一般。
他十數年,不曾再犯過的夢魘。
是那些匪徒?還是旁人?
白露才懶得作思考。
她只是憤恨那起子背後下毒的陰狠小人,讓自己前些時日為楚恆調養身子的方子前功盡棄,以致病症不僅不見轉好,反而愈發深入骨髓,已是岌岌可危。若是再等不到一副可用的銀針和潔淨的藥材,縱然是白露,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從下手相救。
不過好在,外頭楚煜傳來了好消息。
這廂司馬相國方到,聞聽三公子與二公子皆在此處,立即吩咐了馬車停滯修整,自己整理了衣冠前來拜會。楚煜身旁的暗衛早已向他們稟報了昨夜山寨的古怪火焰,司馬相國多少心裡也有了個底,知曉如今楚恆身邊是何等人物,硬著頭皮踏進了小院。
他領著自個兒新收的得意門生,讓門生捧著楚王讓帶來的千年人參和一副潔淨新制的銀針,剛進院子就聽見屋內赤口白舌的謾罵聲。
“都是些什麼腌臢下作的王八羔子,慣會些上不得檯面的畜生行徑,能給人折騰成這樣!”白姨急的在屋內四處亂轉,聞聽京中來人更是高聲怒道,偏要門口的人聽得一清二楚不可,“問安拜會?他司馬老兒問的是哪門子的安?是楚王要喪子的舉國同安,還是閻王多了個得力門客的百般心安?沒瞧見老孃手腳並用麼,都給我趕出去,縱是楚王那混賬親自來了,也要給我在門外頭跪足了一天一夜謝罪!一面要我護著,一面想盡法子折騰自個兒的兒子!好哇,一個兩個再來煩我,我便撂挑子走人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