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元 作品

第四十八章 周天瑞無奈拜碼頭 大佬出手清理門戶(第2頁)

 何素珍淌著淚水的眼睛像只母獸似的瞪著他。工頭咧開大嘴笑道:“你別這麼瞪著我,女人都得過這一遭的。”

 “你這畜牲,我向老闆告你!”何素珍趴在鋪上大慟起來。

 “你還有面孔去告我?女人一旦有了這下賤的名聲,還能在世上活人麼?”

 “這事情你不吭氣,我不說,誰能知曉呢?你儘可放心,我日後會補償你的。有了我做靠山,在這家工廠裡沒人敢欺侮你的。”

 他把幾隻銀元塞在何素珍的手中。何素珍把銀元甩在了地上。

 “這又是為啥呢。你得了銀子還有人照應,還有啥不滿足的呢?”工頭撿起了銀元,吹去銀元沾上的塵土,塞進衣袋裡。

 “你這畜牲!嗚……”

 “畜生?嘿嘿,遇到我算是你的福氣呢!要是被拿摩溫搭上手,玩夠了你,就把你賣到長三堂子裡去了。”

 何素珍一陣顫抖,拿摩溫那惡狼般貪婪兇殘的眼神頓時展現在她的眼前。她不由自主地翻轉身來,驚恐地望著工頭。工頭又威脅道:“你長得漂亮,廠外的白相人隨時隨地會瞅準機會把你綁了去。你要是落到這幫赤佬手裡,那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

 何素珍絕望地瞪著工頭。工頭繼續說:“你也別以為工人就是好的,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你嫁個工人,替人家生下一堆小囡,沒錢養活,該咋辦呢?還不是出去做了娼妓,憑賣相掙些錢來養家餬口麼?”

 “你騙我!”

 “你還別不信,這家工廠裡就有這樣的人家。不信你去問姚玉風,有幾家工人老婆做了野雞的!”

 “天哪!我該咋辦吶!”何素貞絕望地呻吟著。

 “你放心,今後我自會照顧你的。你要啥只管對我說,我都會幫你辦到的。”宋均克拍著胸脯說。

 何素珍伏在枕頭上抹淚痛哭。工頭說:“你不要再哭了,等會兒其他人回來了,傳出去對你沒啥好處的。你還是收拾乾淨了,別讓人看出來才好!”

 放工的回聲響了起來。姐姐何淑芬下班回到了工棚。何素珍哭著跟姐姐說了此事。何淑芬一聽此事,跳起來就要去找工頭理論。何素珍急忙拉住姐姐說:“去不得。千萬去不得的。人家有一大幫白相人呢!只怕還會連累你呢。”

 誰都曉得宋均克是青幫的小頭目,他的老婆小金寶是另一車間裡的工頭,那隻母老虎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更怕人的是這對青幫夫妻倆身後的拿摩溫,掌控著工人的招聘權,要是被他們趕出工廠去了,這對姐妹只能流落街頭了。

 姐姐摟著她大哭一場。一個遠離家園的弱女子,還能有啥法子呢?唯有打落牙齒和著血吞下肚內,聽天由命罷了。自此,工頭隔三差五地尋找機會來叫何素珍去他的宿舍。何素珍不敢聲張既怕壞了名聲,又怕丟了飯碗,更怕被廠外那條馬路上的白相人拖去賣到妓院去。

 數月後,何素珍的肚子明顯地凸了出來,工廠裡便沸沸揚揚地傳開了此事。有好事的說:“這保不定懷的是四少爺的種呢!”

 “別瞎說,那就是工頭宋君克糟蹋了人家黃花閨女。”

 “你看見的?”

 “這女人也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還沒結婚肚皮都凸起這麼大了,還有面孔出來見人!”

 工人們說什麼的都有,當然有不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女工們反映到姐妹幫的姚玉鳳那裡。姚玉鳳單獨約了何素珍詢問此事。何素珍痛哭流涕地把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倒了個一乾二淨。姚玉鳳與姐妹幫商議了此事,決定停擺,要求資方必須保障女工們的安全。她們迅速到各個車間聯絡,約定明日早上開始停擺。

 第二天清晨,工廠的回聲拉響了,卻不見女工們上崗。工頭們到工棚裡去尋女工們上班,只見女工們變了副模樣。女工們有的在洗衣衫,有的在補襪子,只顧忙著手中活路,彷彿沒見到工頭們似的。工頭們無論如何威脅恐嚇,女工無動於衷,並不理睬工頭們。拿摩溫也到了工棚來了,叫囂威脅著誰不上工就開除。

 姚玉鳳帶著姐妹幫的人,把各個車間的電閘都拉下來,才到工棚來與姐妹匯合。她走進工棚聽見拿摩溫正在威脅女工們,便順口說道:“你又不是老闆,有什麼權利開除工人呢?別在這裡裝模作樣地威脅女工們了。”

 “我就曉得,又是你姚玉鳳挑的頭。”拿摩溫惡狠狠地瞪著她。

 “就是我挑的頭,你又能怎樣?”姚玉鳳仰起頭來,迎著他的兇狠的目光。

 “不著急,自有跟你算總賬的時候!”拿摩溫威脅道。

 “也許等不到你動手的時候,就有人先做了你們!”姚玉鳳盯著拿摩溫的眼睛說。

 姐妹幫的女工們都圍過來站在姚玉鳳的身邊,對著拿摩溫怒目而視。拿摩溫瞪著眼珠朝她們臉上掃去,只見工人的眼中全是怒火,不再是以往那種哀求苦惱地神態。他意識到:工頭欺負女工惹起了眾怒,女工們開始抱團了,她們與姐妹幫一條心了。此時,周天瑞的助理走進來對姚玉鳳說:“老闆叫你到他的寫字間去一趟。”

 姚玉鳳跟著助理上了轎車到了總公司的大樓前。走進寫字間,周天瑞微笑著請她坐在沙發上,問道:“女工們為什麼又要停擺呢?”

 姚玉風氣憤地把何素珍的遭遇講了一遍。周天瑞聽完姚玉鳳的敘述後,深為惱怒。這幫青幫赤佬在工廠裡坑蒙拐騙欺男霸女還嫌不夠,竟然弄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惹得工人們都罷工了!看來不改變這種惡劣的生態環境,什麼遠大的目標都是紙上談兵!他叫來了紗廠總經理陳光宗、大師兄、周培康、周毓隆等人,他讓姚玉鳳把事件向他們再敘述一遍。

 周培康聽後氣憤地,說:“這些青幫你越是忍耐,他們越是囂張,現在我們是沒有退路了,只有跟他們開掛了!”

 周毓隆惱怒地說:“這些青幫欺人太甚!我們一再忍讓,他們卻得寸進尺肆意妄為,以為我們是豆腐做的!”

 “正是我們的軟弱,才慣下了青幫的毛病。”大師兄也附和道。

 周天瑞詢問道:“怎樣才能擺脫青幫工頭們的掌控呢?”

 周毓隆說:“首先要改變用工習慣,自己招聘工人。”

 “恐怕是難以做到的。現在哪家工廠僱傭工人都離不開青幫工頭們的,不然,工人無法在工廠立腳的。”陳光中說。

 “哦,誰能有如此手段吶?”周天瑞含而不露地問。

 “別的不說,去年開工的德倫紗廠,大多數女工都是小金寶夫妻倆招來的。”大師兄說。 陳光宗接口道:“是的。細紗間裡大半女工是小金寶弄進廠來的。每個女工要交給她五隻銀元,還要請她夫妻倆喝酒吃飯,外加節頭節面的各種禮品。誰也不敢惹他們夫妻倆。細紗車間的另一個工頭小桃紅是小金寶的幫兇,專門刺探姐妹們的消息告知小金寶。”

 “娘希匹的,我這工廠是給他們開的!看來我必須得拿出雷霆手段來,整治這幫青幫工頭們!”周天瑞怒喝道。他轉身問陳光宗:“我們還需招多少工人?”

 陳光宗如數家珍般地說:“一個新紗廠開起來總要三千多工人方能兜得轉。這細紗車間總要一二千人左右,粗紗、拆花、清花、檢修,哪個車間都得要幾百名工人,現在還缺千把人呢。”

 周培康道:“這招工人麼,貼張告示就是了。上海灘別的不好找,要找飯碗的人遍地都是。你只要掛出招工的牌子,只怕來試工的人會把馬路都堵塞了呢!”

 陳光宗搖頭說:“你就是登報紙找人,也不頂啥用,結果招進來的都是拿摩溫和工頭們弄進來的同鄉和親朋好友。就是已經入廠的工人要介紹兄弟姐妹親朋好友進廠,先得付給工頭五隻銀洋鈿,再請工頭吃飯喝酒,前前後後的總要花到十多隻銀洋鈿,方能踏進工廠的門來。”

 “這也太不像話了,還未進廠的工人從哪裡去弄這許多銀洋鈿,來孝敬這幫烏龜王八蛋呢?”周毓隆不解地問。

 “借呀,各到處去借呀!多數是借了高利貸,進了廠來再逐月歸還這筆冤枉債的。”大師兄說。

 “這樣弄下去會不會弄出人性命來麼?”周天瑞問。

 “性命倒不至於。倒是有些女工就成了工頭或地痞白相人的搖錢樹,不光是要貼高額利息,只怕是身子都要貼賠了進去呢!長得漂亮點的女工進廠不久,多數就會被拿摩溫、工頭弄到了床上去;性格稍微強烈,不肯屈就的女子,工頭會勾結了白相人,乘女工上夜班的路上裝進麻袋裡,直接賣到了長三堂子、么二堂子去了。”陳光宗說。

 “啊?竟敢如此猖狂!那怎麼辦呢?長此以往,我們開的是什麼廠子了呢?”朱寶根氣呼呼地說。

 “這種事情不必大驚小怪的,全上海灘的工廠都是如此,絕非是我們一家。”陳光宗說。

 “嗨,真是荒唐。我還以為自己養活了這多的工人功德無量呢!沒想到我把鄉親子弟帶到上海來,竟被白相人們如此糟踐!我有何面孔對父老鄉鄉親呢?”

 “你先別自責,還有比這更叫人心碎的事情呢!工會委員的薛培紅,她的妹子從鹽城跑到上海投靠阿姐的,誰料想被宋均克看上了千方百計要困了她。這女子年齡雖小卻有些骨格的,死活不肯屈就。宋均克串通了白相人乘她下夜班的時候,一直麻袋套在她的頭上,賣到了啥場化的堂子裡,至今沒有尋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