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元 作品

第四十八章 周天瑞無奈拜碼頭 大佬出手清理門戶

 寧波東門碼頭上人流如潮。周培康撥開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了預約的集中地,只見周毓隆手裡搖著一面藍色的三角旗,站在進口處前面的空闊地,嘶聲力竭地叫喊著:上海恆昌公司新聘的工人請到這裡來集中了!周毓隆見到周培康到來,便對他說:“大部份人都隨我坐車到了碼頭,還有幾名寧波縣城的女工還沒到來。你看著點,我去拿船票。”

 周毓隆你推我搡地擠到了售票窗口,拿到了預定船票。他轉身就往集中地走去,迎面碰見一對姐妹揹著包裹東張西望地找著恆昌公司新工集中地。周毓隆在面試時與這對姐妹見過面的,便喊著:“何素珍快跟我走,就剩下你們姐妹倆了。”

 何素珍姐妹趕緊背上包袱,緊跟著周毓隆來到了集中點。周毓隆給新工人點了名,還差寧波籍的三位女工沒露面。周培康說:“不等了,上船。”

 周裕隆帶著二百多名寧波籍姐妹們登上了輪船。這幫新女工們嘰嘰喳喳地跟著他的身後,來到了輪船底艙的通鋪。統艙是要自己找塊地方打地鋪的。周毓隆讓女工們自己找地方鋪床位。姐妹們把自己的鋪蓋依次鋪在甲板上,就算是各自的鋪位了。

 姐妹們都興奮得睡不著覺,神情興奮地憧憬著到上海後美好的生活。她們便在身邊姐妹中間尋找同村、同鄉的姐妹們。

 “阿姐呀,我儂是大橋的啦,儂是嗦嘻地方的啦?”

 “我儂也是大橋的啦。”

 “格麼,我儂是同鄉的啦。”

 “格麼,以後要相互照顧些啦。

 “阿姐屬啥呀?”

 “屬雞的。”

 “我儂是屬鼠的啦。今後,我儂就認你做姐姐啦!”

 “格好的,我儂以後就是姐妹道了。”

 她們以鄉音開始對話,相互之間無形中就形成了以同村、同鎮、同縣為不同親密程度的小團體。她們甚至認了姐妹,以便出門在外,有了相互依靠、相互幫助的親密夥伴。

 何氏姐妹倆出身於書香門第。父親是寧波鄞縣人氏,清末中過舉人,教學於族人辦的學堂。父親年僅四十餘歲因癆病咯血而亡,家中未有多少積蓄。原有十餘畝水田,也因給父親治病賣給了地主家,一家人靠母親做女傭度日。

 姐姐何淑芬年已二十二歲,嫁給了四月街藥店的小開,只因那小開吃喝嫖賭不務正業,父兄與他分了家,由他去把家業肆意揮霍。膝下已育有一女,他尚不肯收心歸正,竟在寧波租了房子,弄了個野雞日夜鬼混。何淑芬只得帶了女兒回孃家。得知上海的紗廠招工人,每月有十多個銀元可掙,姐妹倆便都來報名。她把女兒交給母親,自己帶著妹妹一起報名當工人。幸得周培康並不嫌她年齡大,把姐妹倆都錄取了。

 妹妹何素珍眉目清秀貌美過人,一顰一笑都惹人沉醉。滿艙男人的眼睛只在她的身上打轉。周毓隆對何素珍更是眼饞入迷,找些藉口送些點心之類的食物給姐妹倆。何素珍姐妹倆也曾推脫不敢接收,但周毓隆畢竟是少爺得罪不起的。周毓隆送什麼姐姐就接受什麼,絲毫都不推辭。妹妹直皺眉頭朝姐姐使眼色,姐姐卻常對妹妹略帶戲弄意味地取笑。

 旁邊鋪位的女工們打趣道:“女人還是要靠張面孔,長得漂亮就不愁沒飯吃呢。你看這小娘子,還沒到上海就快當上少奶奶了,真正的好福氣呢!”

 “好福氣?有錢人把你白相夠了就把你扔了,到終了,沒人敢要你做老婆呢!”

 “大實話。”

 姐妹倆不理睬這些閒言碎語,只管安頓著自己的鋪位。姐姐打開周毓隆送的東西,其中竟有裝在小竹簍裡的灌湯包子。她打開蓋子就吃,還給妹妹嘴裡塞包子。她嘴裡嚼著包子,用譏諷地眼神瞪著那些說閒話的人。她眼中的含義分明是說:我吃著包子,你們餓著肚子,接著嫉妒吧。那幾個說閒話的人轉過了身去,似乎不想見到這姐妹倆吃包子的愜意的神態。

 翌日清晨,輪船就到了上海十六鋪碼頭。恆昌公司的接待人員把眾姐妹們分批次送上大卡車拉回了公司,安排在新建成的員工宿舍。

 何淑芬姐妹倆和八個寧波籍的女孩被安排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宿舍內,上下兩層的架子床,妹妹何素珍睡在上鋪。等女工弄好了自己的新家,周毓隆給每個員工發了一套餐具,帶著女工們到食堂裡去用餐。食堂的大師父安排了兩葷二素。葷的是菜花炒肉片、梅子魚燒雪裡蕻;素的是油燜茄子、黃豆芽燒油麵筋;還有青菜豆腐湯。菜是一人一份,主食是白米飯,可以敞開肚皮盡飽吃,湯也是可以隨便打的。女工們急匆匆地吃完飯,洗淨了碗筷,放進碗櫃裡,便到食堂門口集合。

 陳光中總經理帶著女工們圍著工廠轉了一遍。食堂裡的師父們已經把桌椅板凳都收拾到了一邊,佈置成了會場。陳光中帶著管理人員給新工人講了工廠的規章制度、安全防範事項等基礎知識,然後就念著名單,給女工分配到了各車間。他把女工交給車間的主管,主管又把女工分到了各個師父的名下當學徒。

 周毓隆讓陳光中把何素珍安排到檢驗室去當檢驗員。他閒時便到德仁紗廠去看望何素珍。女工們便沸沸揚揚地傳說何素珍快當少奶奶了。謠言傳得多了,陳總經理竟然信以為真,竟打電話給了周天瑞,問是否要給予照顧。

 周天瑞聽後甚為惱火。他晚上回到紫汀花園,立即把周毓隆叫到書房,嚴厲地訓斥一頓。可是,令他無法理解是:周毓隆卻振振有詞地解釋道:“音樂寄託著我的情感,文學寄託著我的靈魂。我所喜歡的人便是我生命的源泉,是我活著的精神依託呢!”

 周天瑞氣得暈頭轉向,不知道他是哪路神仙下凡,一不小心錯投到了他的家中。他死死地瞪著周毓隆看了半會也沒搞懂,這個人模狗樣的四兒子,腦子究竟是被誰用熨斗燙過了,成了這副德行。他身上沒有半點實業家的風範,竟養成了藝術家的氣質,敢在女工裡面搞起了羅曼蒂克!真正是丟盡了周家的臉面了。為了兒子的前程,他讓紗廠的陳總經理把何素珍調到細紗車間去當工人,不要讓她在檢驗室養尊處優無事可做,勾引得自家的兒子沒事就往那裡跑。

 工頭宋均克是河南漯河人氏,長得腰粗膀圓的,胸口和手臂上長有濃厚的黑毛。他原是碼頭上扛麻包的力夫,後投靠青幫當了小頭目才混進了紗廠當了工頭。他早已垂涎何素珍的美色,只是礙著周家四少爺臉面才不敢輕易下手。如今,老闆都嫌棄她,正好給他一個絕好的下手的機遇。

 宋均克把何素珍看作自己豢養的玉兔,養肥了便可肆意享用的。他讓何素珍跟著師父學看細紗車。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把何素珍換到了新的細紗機前,讓她看新的細紗機。何素珍是新手,忙得手忙腳亂的,連上廁所都沒人替換。她不得不來求工頭,給她安排換班的人。

 他裝模作樣地板著臉訓斥道:“你這是來做工的,又不是來享福的。這段時間廠裡生產心人手不夠用,許多農村來的女工都請假回去忙夏收去了。我都調派不出做活的人來,你還想給你派個換班的人。”

 何素珍委屈地說:“我連上廁所都沒人替換呢!”

 “你自己不動腦筋麼!不會讓旁邊的擋車工幫忙看一下車麼。”

 幾天時間,何素珍就病倒了。工頭自然曉得她為何會病倒的。他備了份點心水果來看躺在女工宿舍的何素珍。他推開女工宿舍的門,見何素珍一個人躺在床上,連口水都無人倒。宋均克自稱是來看望病情的,為何素珍倒上熱水,剝了香蕉遞給何素珍。他又拿出湯包要何素珍吃。

 何素珍燒得渾身滾燙,也多時未進食了,便顧不得許多了拿起湯包吃了起來。工頭等何素珍吃完又端上熱水。何素珍也顧不得客套,接茶杯一口氣喝完了水,伏在床上喘著粗氣。工頭摸出三隻銀元放在床頭說:“你叫工友們替你買些吃食放在床頭,也好餓時進食。”

 何素珍連忙搖手拒絕說:“謝過工頭了,這銀元我絕不能要的。”

 “你先看病要緊,就當我給你預支的工錢,發薪水時扣回即可。”說罷,他說生產忙,改日再來看你,便為何素珍帶上門離去了。

 何素珍此時對工頭的看法大變,以為工頭平日裡是凶神惡煞似的,你病了他還是很熱心的。日後,同屋子姐妹們都去上工了,宿舍裡只有何素珍一人。她高燒已是退卻人甚是虛弱,躺在床上養息。姐姐何淑芬給她買了大餅油條和豆漿放在床頭,就去上班了。

 宋均克照例帶著水果、點心裝模作樣地關心她的病情。工頭說了幾句話,便為何素珍倒上熱水,順手插上門鎖。他把水杯放在了床頭。裝著試探體溫,把手貼在了何素珍的額頭,說:“燒雖退了些,這人還得靜養幾日方可起來上班。”

 何素珍默默地承受著不敢發聲。工頭順勢摟住了她,欲行不軌。何素珍拼命地掙扎,喊著:“啊呀,你幹什麼,滾出去!”

 工頭哪裡肯放過這柔弱少女。他一隻手掐住她的喉頭使她發不出聲來,翻身壓在了她的身上。何素珍本來身子就虛弱,被工頭掐住了喉嚨喘不上氣來,頓時就暈死過去。待她清醒過來,已讓工頭輕易地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