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母女倆趕製黃魚鯗 船老大病危出牢籠(第2頁)
周王氏翻動著竹匾裡的魚鯗,嘴裡唸叨著:“這,你阿哥不曉得啥辰光才能回來呢。”
秀姑寬慰母親道:“阿姆不用擔心的。阿哥不會有事的。”
周王氏嘆了口氣,輕輕地搓揉著糜爛發紅的眼角,說:“你爹那黃胖病的身骨需有好的吃食,那監獄的黴米飯加鹹蘿蔔乾如何能撐得幾日呢!”說著眼淚就在黃褐色的臉上流淌。
秀姑遞過一條幹硬發黑的毛巾來。周王氏接過毛巾擦著眼淚:“我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還要看顧寧波坐牢的,真真是苦死我了。”
秀姑說:“若賢叔不是前晌來說,爹爹這兩天就能回家了麼。”
“話倒是這樣說的,可人不是還沒有回來麼!”
“噯,你也真是的!爹爹要回來了麼,該高高興興地準備些吃食才是,你還嗚哩嘛哩地搞什麼呢?讓人不開心!”
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坐在竹椅上,臉頰塌陷下去,癟癟的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兒子在時就有白米飯吃,還有時鮮的魚吃,哪會過這種日子的。我活夠了,閻王老爺就是不收我去。真是天曉得。唉,我活夠了!我兒子在的話……”
周王氏整天聽她講這些話,實在是煩透了,就搶白道:“你兒子是個大壽頭,把自己弄進了監獄去,倒要我做牛做馬的替他養老的又要養小的,真真是前世作孽欠他的……哼!這短命鬼!”
聽得此言,老奶奶頓時怒氣上攻,放大了聲說:“我兒子就是討了你這白虎星才遭災禍的!人都被你克進了監獄裡你還要罵他,真真是隻害人的白虎星呢!”
周王氏果真是光板沒毛,就最怕人罵她白虎星。她咬牙切齒地在老奶奶的背後做了個刀劈的手勢,罵道:“會吃會屙不會做的老不死,咋還不去尋閻羅王呢!”
老奶奶癟癟嘴,說:“我就是不去。看不見重孫子,誰也休想叫我去見閻王爺的。你要是氣不過麼就拿繩子來勒死我好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善惡終有報的,害人的人總沒好結果的。老不死的東西!”周王氏恨恨地咒罵著回到了屋裡。
老奶奶自從兒子進了監獄就變得神經兮兮的,逢人便講是兒媳婦剋死了她的兒子。她總說天台鎮的“賽半仙”算得準。他說:你兒子屬兔,你媳婦屬虎,兩人命相相剋是凶兆,將來你兒子不得善終的。老奶奶便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可兒子就不聽話,執意要娶這潘家的女人。結果呢,他四十多歲就被官府抓到牢房去。老奶奶至今還在對村裡的老人們說:我是要退了這門親事的,偏偏兒子不爭氣,相過親後就像吃了秤砣,咬定牙關說非她不娶。這不是兌現了!兒子坐在牢裡了,分明是這白虎星克害的兒子嘛!
秀姑在屋裡做紐扣,口中唱著:
“一更裡來月兒彎,銀鉤走青山。奴家把郎來思念,面對拉格明月獨坐織衣衫。細把那多情絲理出我心懷,織件連心衫。二更裡來月上弦,寒風陣陣起,吹起花花布窗簾,那個寒風好似吹在我心間。我的郎,在洋上,冷熱自留意,莫忘把衣添……”
她正唱得舒心,聽見祖母和母親倆的吵鬧聲越來越大了,她的心緒就亂了。她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就朝外走。母親在她身後問道:“你不做盤扣,又到哪裡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