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話短舍 作品

第38章 長安事

 建元二十年,正月,自慕容垂反叛的消息傳到長安,一時間,關中騷動,盜賊並起,長安城內更是一日三驚,姜瑜的職責更加緊要。 

 讀完《春秋》以後,姜瑜連連告假,再也沒有去過太學,不止姜瑜,此時各家子弟,哪裡還顧得上之乎者也,昔日熱鬧的學堂,霎時間,門可羅雀。 

 此情此景,博士張炳自然是見識過的,只是吩咐隨身的兩三個親傳弟子,尋找安穩之地,將師門著述一一抄錄,掩藏起來。 

 也不知道姜氏小兒吹噓過的印刷之術,和那薄如蟬翼的紙張何時能問世。 

 隨即,又將親筆書信交於幾人,吩咐其危難之時,去尋同門師弟鷹揚將軍便可,至於自己,則更加悠然起來,每日粗茶淡飯,誦讀詩書不止,人生七十古來稀,到了這個歲數,還有什麼可在意的呢? 

 唯一懷念的,便是新麥的味道了。 

 涼國的末代國君張天錫,淝水戰敗投了晉人,前些日子,有族人私下拿著張天錫的書信,勸他南歸,說什麼晉人才是華夏衣冠所在,漢人不該屈仕胡虜云云。 

 真是天大的笑話! 

 隨即氣上心頭,回了書信,囑咐其在晉國好自為之,做個富家翁就好,對於晉人世家多做忍讓,不要有太多妄想。 

 與晉國儒生之間一些有限的書信往來,談玄論道之餘,他可太明白晉人世家的德行了。 

 張炳人老成精,看得明白,眼下這些在臺面上攪風攪雨的,也只會逞一時之能,這些亂臣賊子所謂光復故國、列土封疆,也都是在走回頭路罷了,天命是不會眷顧這些人的。 

 他這個弟弟啊,少時就有文采,若不為君王,應該是個很不錯的浪漫士人,可惜啊,經過一系列血腥政變之後,終於上位,其任內任用奸佞,荒淫聲色,不理政事,不恤百姓,最終致使國家覆亡,也是張氏天命已盡。 

 南投晉國也好也好,彼處安穩,省的被人裹挾,成了第二個慕容暐。 

 “尹緯,給我個名單,我要鮮卑人!” 

 尹緯還被捆在姜瑜營中,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不成人形,一日一餐飯食,實在喂不飽這魁梧大漢。 

 “姚萇,慕容暐……”縱然虛弱,此人眼中精光更甚,一口氣說了十數個名字,他實在是太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說話機會了。 

 “你敢去抓嗎?” 

 整個鷹揚將軍麾下三千餘人,都不許與他說話,只能是姜瑜本人能與他言說幾句。 

 “這幾人所犯何罪,汝一一說來,吾今日有暇,可以陪你多說上幾句。” 

 “誣告一人,減一日餐食,尹公可要掂量清楚!” 

 尹緯巴不得能多說幾句,連忙竹筒倒豆子般地說個不停,什麼對苻堅不滿,什麼心懷故國,但凡能有牽扯,無一不言,旁邊記錄的三個書吏,筆桿子都快冒煙了。 

 趕在元日之前,姚萇終於回到長安,得知尹緯無故被捕,立即面謁苻堅,請求釋放其人,並治罪姜瑜。 

 姜瑜毫不示弱,直接將京兆府的調查結果上奏御前,言說尹緯陰結賊人,有刺殺自己的重大嫌疑,雙方你來我往,在御前打起口水仗來。 

 苻堅本就不喜尹氏,但又要費心拉攏姚萇,一時間只能裝聾作啞,等拖到慕容垂扯旗造反,尹緯此人,也就徹底無人關注,只能在姜瑜營中捱餓。 

 說回姚萇,此人自兄長被苻堅率軍斬殺,自己無奈率眾請降,得授四品揚武將軍,將近三十年,為秦國東征西討,安撫地方州郡,也算是兢兢業業,眼下已經官至龍驤將軍,督梁、益州諸軍事,妥妥的一方大員了。 

 更何況,關西胡人,各個羌人部落,自然是實力最強的,後趙年間,其祖姚戈仲平定梁犢之亂,進封西平郡公,都已經到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的程度了。 

 後來更是聯合汝陰王石琨、燕國大將悅綰大敗冉閔,冉閔僅以身免,領十來人逃回鄴城。 

 祖父官至右丞相、封親趙王,這是羌人中最顯赫的榮耀,羌人名副其實的王,只可惜,趙國很快就亡國了。 

 羌人心中,一直有個揮之不去的怨念,同為關西胡人,又同樣被石虎遷居河北,現在所謂的君臣之分,僅僅是兩個祖輩當年的選擇不同,並非是因為真正的實力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