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瀾霓公寓(四合一)(第2頁)
朱炎:“??”大佬都這麼瀟灑的嗎!
電話那一頭:“啊?你說什麼?嘖,信號怎麼突然不好了……行了行了,有事你就先忙,今天我讓樂隊頂上,明天記得按時過來啊……哎誰喊我?來了來了——”
啪。
通話單方面結束得行雲流水。
夏秋冬收起手機,繼續端起玻璃杯,有滋有味喝白開水。
朱炎雙目放光,從震驚轉變為欽佩,雖不知道這人什麼職業,但讓用人單位這麼寬容,一定是不可或缺的技術型人才!
你要問夏秋冬為什麼非賴著不走,他自己也說不清,後來溫水喝到半杯的時候,他總算想起一個理由:“你在公寓裡撞鬼了?”
這話可問到了朱炎心坎裡。
多少個午夜,他都在聆聽許塵,但誰又知他有多少心酸要傾訴!
反正夏秋冬也見過駱光明瞭,自己最狼狽不堪的一面再不用遮掩,朱炎一股腦把這陣子的心酸傾瀉而出。
從戀愛被pua,到男朋友不是人,從午夜撞鬼魂,到鄰居風水陣。
“還有樓上,天天半夜勁歌熱舞,”朱炎想哭,要不是臉還腫著,怕雪上加霜,他此刻絕對已經兩行熱淚,“我太難了……”
夏秋冬眼中閃過複雜神色,直覺告訴他朱炎沒說謊,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比撞鬼更讓他在意的事:“你還幫駱光明借了錢?”
上一秒還在全力訴苦的朱炎,果斷閉嘴,敏銳察覺到對面好像……在生氣。
“借了多少?”夏秋冬已經忘了上次生氣是什麼感覺,因為生氣的前提條件是“在意”,但他沒什麼在意的東西,包括現在生氣也不是因為在意錢,而是幫別人借錢揹債這種事……太蠢了。
對,夏秋冬堅信是因為朱炎太蠢了,蠢到現在看著那張被打腫的臉,都同情不起來。
“十……”,沒扛住夏秋冬疏離卻莫名有壓迫感的眼神,朱炎吞吞吐吐,“十幾萬……吧。”
夏秋冬:“吧?”
“加上利息……雜七雜八……”朱炎快要把頭垂進地板裡,“可能……也許……二十多……”
夏秋冬懶得在聽,餘光又掃見抑鬱藥瓶,不過腦子就道:“你是應該抑鬱。”
朱炎刷地抬頭,怔怔看他,帶一點詫異,又帶一點受傷。
夏秋冬心緒起伏,他很少這樣口不擇言,更很少像現在這樣因為說出去的話而後悔。
可還沒等他補救,朱炎就自我療愈了,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臉,結果忘了臉在腫,又疼得倒吸一口氣,一頓手忙腳亂中還能兼顧自我反省:“我也知道借錢這事兒很蠢,但那時候就跟著了魔似的,一心只想幫他,好像能為他出上一份力,就是我最大的價值……我和許塵是同一種人,性格弱,很容易被打壓,被控制,所以才會被駱光明那樣的人挑中……”
夏秋冬懂,為愛痴狂嘛,會所裡一把一把的,比朱炎更捨身奉獻的都有,這種人是拉不回來的,想讓他自我清醒更是比外力介入還難。
於是他就很奇怪:“你都這麼投入了,怎麼清醒過來的?”
“不知道,”朱炎也說不清,“忽然有一天感覺不對,然後再回憶之前經歷過的一切就都不對勁了,我是計算機專業嘛,我就在他筆記本里植入了一個木馬,我自己做的程序哦,放在他電腦裡神不知鬼不覺,他專業技術比我厲害,都沒發現……”
夏秋冬:“……”為什麼說著說著還驕傲起來了。
講完與駱光明的分手經過,朱炎似乎又想起了夏秋冬的那句“你是應該抑鬱”,因為他忽然和對方說:“我是有抑鬱症,但你別害怕,抑鬱症不傷害別人,都是折磨自己,而且醫生說我病得不嚴重,只要按時吃藥,好好吃飯,配合規律作息,多多運動曬陽光,再樹立一個健康向上的人生目標……”
夏秋冬:“規律作息?”
朱炎:“深夜複習,白天補眠。”
夏秋冬:“多多運動曬陽光?”
朱炎:“備考專注運動大腦勤鍛鍊,床上睡覺不拉窗簾曬太陽。”
夏秋冬:“再樹立一個健康向上的人生目標……”
朱炎:“誓要上岸!”
夏秋冬:“……”總覺得哪裡非常偏差。
好奇之夜,最後一個問題。
夏秋冬:“你自己跑去看的病?”
朱炎:“嗯,我當時已經有了自殘的念頭,怕再不自救,真就回不了頭了。”
夏秋冬:“……”
朱炎:“夏哥,我放棄了考研,但我不想放棄人生。”
光影結束在夏秋冬的靜默裡。
支線行程4/4:【人生夜未眠】(+10%,當前進度70%)
盒子寄語:你和許塵不一樣。
方遙不覺得自己關心npc的情感糾葛,可鬼使神差就看進去了,以至於他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打開了第三個盒子。
冰色雪花將光影再次續上——
初遇夜的敞開心扉只是一個氣氛烘托到位的意外,那之後的夏秋冬與朱炎,逐漸迴歸了更為正常的關係,就是認識、但又沒有那麼熟的同樓鄰居。
甚至朱炎好像還在有意躲避,以至於夏秋冬很長一段時間在公寓樓裡偶遇對方的次數寥寥無幾。
他認為朱炎應該是後悔了,後悔在那個夜晚和剛認識的人說了那麼多。
但夏秋冬無所謂,喝了一杯水,白聽了半宿“別人的倒黴生活”+“公寓樓撞見的阿飄竟是我前任的前任”,還挺精彩。
但躲避歸躲避,僅有的幾次在電梯或者超市裡遇見,朱炎還是盡職盡責扮演了一個“認識的鄰居”,主動寒暄——
朱炎:“最近怎麼樣?”
夏秋冬:“還行。”
朱炎:“哦。”
……
朱炎:“去上班啊?”
夏秋冬:“嗯。”
朱炎:“你這一身真好看。”
夏秋冬:“我知道。”
朱炎:“……”
……
朱炎:“又來買東西啊?”
夏秋冬:“嗯。”
朱炎:“我結完賬,先走啦!”
……
如果同路的時間太久,他還能找話題——
朱炎:“你唱歌的地方消費高嗎,等還完債,我也去給你捧捧場。”
夏秋冬:“還完債?”
朱炎:“……”
夏秋冬:“生氣了?”
朱炎:“你就不能我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假裝我真有一天可以實現這個艱難目標嗎!”
……
朱炎:“你在會所駐唱多久了?”
夏秋冬:“要給我介紹更好的工作?”
朱炎:“在網上唱歌怎麼樣?”
夏秋冬:“網上?”
朱炎:“對啊,你這麼好看,唱歌還好聽,拍點唱歌視頻發到網上一定紅,或者去語音軟件上直播唱歌,我計算機專業的,你信我,網絡直播肯定是下一個風口……”
夏秋冬:“我唱歌好聽?”
朱炎:“嗯啊。”
夏秋冬:“你聽過?”
朱炎:“沒聽過。”
夏秋冬:“……”
朱炎:“但你隨便曠工,會所都不敢開除你,你肯定業務能力超級強。”
……
朱炎:“上回我給你的建議試了嗎?”
夏秋冬:“什麼建議?”
朱炎:“……網上唱歌啊,忘了?”
夏秋冬:“現在想起來了。”
朱炎:“……”
夏秋冬:“……”
朱炎:“反正風口難得,你條件這麼好,錯過了財富自由的機會,可別後悔。”
夏秋冬:“我不缺錢。”
朱炎:“不缺和財富自由能一樣嗎?”
夏秋冬:“那換個說法,我挺有錢的。”
朱炎:“……”
夏秋冬:“目前現有存款一直吃利息,可以現在就退休。”
朱炎:“以後降息了呢?”
夏秋冬:“還有幾套房子。”
朱炎:“……”
夏秋冬:“……”
朱炎:“會所駐唱這麼賺錢嗎?”
夏秋冬:“我人氣高。”
朱炎:“夏哥,你看我這個年紀和嗓音條件,還有機會嗎?”
接連變換的光影裡,方遙無從讀取夏秋冬的心,卻神奇地與對方一起體會到了那種情緒積累。
或者說“情感積累”更恰當?
當一個人每次出現在你面前,都能從各種意想不到的奇怪角度給你帶來良好心情,隨著時間積累,必然形成一種條件反射——你見到這個人,就開心。
然而命運好像看不得一個逐漸開朗回來的朱炎。
第三個盒子的光影進入最後一幕,心血來潮想在家裡煮碗麵的夏秋冬發現沒鹽了,去超市買,碰見了正在結賬的朱炎。
他戴著口罩,兜起帽衫的帽子,恨不得把整張臉都藏起來,低頭在收銀臺匆匆結賬。
夏秋冬不動聲色觀察片刻,剛要打招呼,朱炎卻拿起結完賬的東西飛快從他身邊擦過。
按了8f的電梯門即將關閉,卻被一隻從外面突然伸進的手強行攔住。
夏秋冬進入重新開門的電梯,一路從超市追過來,早忘了買鹽的事。
懶得繞圈子問,他直截了當:“摘口罩。”
朱炎裝死,不吱聲。
夏秋冬按住開門鍵,不讓電梯門關:“那咱倆就在這兒耗著。”
大庭廣眾,朱炎可丟不起人,一邊沒好氣咕噥著“幹嘛啊”一邊扯開夏秋冬的手,迅速按下關門鍵。
夏秋冬不說話,等著對面主動交代。
朱炎終是扛不住壓力,在電梯“叮”一聲下到八樓時,放下帽子,摘了口罩。
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沒人走出電梯,轎廂門緩緩關閉。
可整棟樓又沒人再按電梯,轎廂就這麼一直停在八樓。
“什麼時候?”狹小而封閉的空間,夏秋冬問得極簡,他知道朱炎能聽懂。
“昨天。”朱炎低聲回答。
“又心軟開門了?”夏秋冬問完,覺得自己特多餘,這不明擺著嗎,“挺好,你倆難捨難分,見家長的時候通知我,我給你包紅包。”
不想再廢話,夏秋冬轉身按了6f,朱炎愛去哪兒去哪兒,反正他準備回家。
朱炎卻猛地抬頭,一臉被冤枉的委屈:“我沒心軟!我就是不想再逃避了,不想每次都躲在門後發抖害怕,所以我打開門跟他互毆了!”
夏秋冬:“……你?和他互毆?”
“嗯,”朱炎用力點頭,“我和程棟樑學了幾招,王奶奶建議的,說他打架很厲害。我才練了不久,真到實戰還是讓駱光明那傢伙揍了,但我突然暴力,也把他嚇一跳,他捱了我好幾下呢……”
興奮的講述,被電梯抵達6f的“叮”一聲打斷。
夏秋冬卻置若罔聞,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不找我?”
朱炎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找你?”
夏秋冬沒什麼想說的了,轉身走人。
朱炎下意識追出電梯,敏銳察覺對方的情緒變化:“哎,你幹嗎忽然生氣啊……”
夏秋冬掏鑰匙開門。
朱炎總算福至心靈:“啊,你是問我為什麼不找你幫忙啊,昨天他突然來的,而且時間很晚了,就算我有你電話,也不能一個電話就讓你從會所跑回來吧……”
夏秋冬:“為什麼不能?”
“……”朱炎被問住了,明明很容易回答,但這種氣氛裡,說不想麻煩你什麼的,總覺得會讓眼前的人更生氣,大腦飛快運轉的應屆生,急中生智模糊重點,“再說你從會所跑回來也來不及啊。”
夏秋冬:“你不給他開門,就來得及。”
朱炎:“……”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看起來是不能,因為夏秋冬一隻腳已經邁進門。
朱炎分享反抗喜悅被潑冷水已經夠憋屈,現在又因為夏秋冬的生氣搞得摸不著頭腦,終於怒了,搶先衝進玄關,叉腰攔住夏秋冬的回家路:“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說清楚!”
夏秋冬哼了一聲:“就跟我能耐”,緊接著問,“你也這麼吼他了嗎?”
朱炎一秒鐘猶豫都沒有:“吼了啊。”
夏秋冬在完全沒預料的答案裡愣住。
“不光吼,我還罵了呢,”朱炎莫名其妙,“我都敢跟他動手了,還不敢罵啊。”
一半是不敢,但夏秋冬以為還會有一半是捨不得。動手是被迫反抗的自保,惡語相向才是真正不再顧及曾經感情。
夏秋冬:“怎麼罵的?”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朱炎無語,但還是乖乖回答,“就是罵他不是人,壞事幹盡,複合不可能,連朋友都別想,以後大家就是陌生人,如果他真良心未泯,就去402給許塵上上香……”
夏秋冬:“他沒發瘋?”
朱炎:“被我這麼一頓刺激,就又發瘋了,要不我能被揍這麼慘嘛,但我一直在還手,而且我還拿你嚇唬他了,我騙他說你就在六樓,說我倆關係現在可鐵了,你上回是碰巧路過,出手幫忙,留著餘地呢,這回是為朋友兩肋插刀,那肯定讓他吃不了兜著……”
“走”還沒說,就淹沒在突如其來的吻裡。
話太多,吵得人頭疼。
夏秋冬一邊腹誹,一邊吻得更深。
支線行程4/4:【人生夜未眠】(+10%,當前進度80%)
盒子寄語:朱炎,甜的。
作者有話要說
方遙不意外在夏秋冬的光影裡看見朱炎,但為什麼敲朱炎家門的卻是駱光明?而且旅途從不會在投射影像裡慷慨贈送未曾觸及的線索或信息。
哦,方遙轉瞬瞭然,是小隊裡的其他人把駱光明和朱炎的關係探索出來了。
想到此處,他才第一次從冰色雪花裡調取行程進度認真看,果然,在自己沒注意到的時候,主線、支線、隱藏線等各個行程都咻咻咻地往前走,這會兒甚至有兩條支線已達90%。
唯一美中不足是看不到進程內容……
“方遙,能聽見嗎?”耳內忽然響起的聲音,中斷仙女思緒。
獲得遊戲勝利的6f,終於破除屏蔽,迎來了大橘大利電話機——
“所以當前情況就是這樣。”武笑笑一次性說完全部彙總信息,累得堪比跑了個半馬,呼吸都在喘,“信息量有點大,你先消化消化。”
方遙:“好了。”
……要不要這麼快啊!
武笑笑:“那你聽完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糾葛有什麼感受?”
方遙:“哦,好熱鬧。”
武笑笑:“……”敷衍得讓人流淚。
這個地球上到底還有沒有能讓雲星仙女在意的事兒?
好像還是有的——
方遙:“我讓喬治返回十樓再去找羅漾了,它去沒去?”
武笑笑:“去了,然後隊長又讓它去找一匹好人,剛才我和好人通話被中斷的時候,貓貓還在9f。”
方遙點點頭,沒什麼想問的了,相比其他人獲得的信息,他這裡的進展微不足道,一句話就能說明:“我贏了遊戲,拿到四個盒子,裡面應該都是夏秋冬的秘密。”
武笑笑:“夏秋冬的秘密?”
方遙:“我還在看第一個。”
投射影像裡,駱光明仍在801門外鍥而不捨,若不聯繫過往,這畫面就是一個大寫的深情。
但在補充完武笑笑給的信息後,方遙便輕而易舉確認了時間線——駱光明第一次找到朱炎住的801時,花言巧語對方心軟開了門,卻還是失控動手,嚇得朱炎逃到孫茹家,這才有了武笑笑在孫茹那邊看見的她幫朱炎處理傷口的過往。而當前自己正在看的,是繼那之後,不甘心的駱光明第二次找上門。
所以駱光明才會說“再給我開一次門好不好”。
“我給過了……”在光影投射了這麼久後,801內第一次傳出朱炎聲音,痛苦而沙啞。
“寶寶?”駱光明怔住,一時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幻聽。
“你讓我給你解釋的機會,”門內聽起來在不住地深呼吸,控制情緒,“可自從我發現那些事,你有無數次的機會解釋它們,但你從來沒有,你做的只是假裝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你試圖讓我把注意力只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上,但問題的根本從來不在我們之間,而在於你。”
停頓良久,門內彷彿才鼓足勇氣,說:“我覺得你……很可怕。”
駱光明額頭抵著門,沉默,走廊光線太暗,辨不清他的情緒。然而他緊繃的身體已然鬆弛下來,帶著某種隱秘的、盡在掌握的安心。
消防門外的夏秋冬側過身,背靠樓道牆壁,百無聊賴點燃一根菸,在迷離的白霧裡,看熱鬧的興致忽然淡了。
真想分就別給回應,給了回應就分不乾淨。這道理他懂,敲門的那個男人更懂。接下來沒什麼看頭了,門裡那個傢伙一聽聲音就是容易心軟的,遲早會給外面的男人開門。
今年畢業的大學生是吧,談的戀愛太少,被牽著鼻子走很正常。
夏秋冬隨意撣撣菸灰,準備掉頭走人,忽然聽見門裡又說:“或許你也不是不想解釋,而是你比誰都清楚,那些事情……許塵也好,網站也好,哪怕是最巧舌如簧的人了,你選擇拿我對你的感情來綁架我。”
許塵?前任?
網站又是什麼?
夏秋冬本以為只是一段普通的同性糾葛,但好像……還要更豐富精彩?
不過真正讓他重新回到消防門外的,是那一句“你選擇拿我對你的感情來綁架我”。801裡的傢伙聽起來明明怕得要死,連聲音都在抖,卻做著最堅定的控訴。
駱光明似乎也有點意外,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會說,明明從學校逃跑的時候,連給我發條短信,措辭都小心翼翼怕我生氣……”
“朱炎,”他的聲音忽地低下來,如情人呢喃,“誰把你帶壞了?”
上一秒還在控訴的朱炎忽然噤聲,似敏銳感覺到某種熟悉的恐懼。
駱光明聲音裡的笑意更濃,眼底卻是冷的:“還是說你在樓裡找到新男人了,所以才變得這麼有底氣?”
“你到底在說什麼……”朱炎終於顫著聲音回應,帶著不可置信的荒謬。
不料駱光明又話鋒一轉:“應該不會,你膽子小得和我談了那麼久戀愛都不敢上床,還沒和我分乾淨就移情別戀這種事,你做不來。”
“我見到許塵了。”或許是被逼到極限,門內毫無預警拋出重磅炸彈。
夏秋冬之所以肯定這消息足夠震撼,是因為門外一直遊刃有餘的傢伙,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
半晌,才一半困惑一半懷疑地問:“誰?”
“許塵,”朱炎說,終於在這場近乎窒息的隔門交涉中,第一次找到主動權,“他在這棟公寓402自殺的,你不知道嗎?”
駱光明沉默下來。
無論是夏秋冬還是朱炎,都從這沉默裡得到了答案。
“一個那麼愛你的人,為你死了,你居然連他在哪裡自殺的都不知道。”朱炎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駱光明在“我見到許塵了”這種荒謬話面前都只是愣了一下,卻在聽見朱炎哭聲時,黯淡下臉色,皺了眉:“別哭,”他說,“我不喜歡你為別人哭。”
夏秋冬以為門外這傢伙是一視同仁渣掉所有戀愛對象,但現在看,男人至少對門內這個叫做“朱炎”的寶寶,比對那個死掉的“許塵”上心多了。
一個上門求複合,一個隔門大聲哭……夏秋冬後知後覺,這好像還真是一段真愛,要不,自己這個外人走?
“駱光明,你信不信宿命?”哭腔還沒收住的朱炎,忽然問。
駱光明扯起一抹嘲諷:“你又要說你遇見許塵了?怎麼遇見,撞鬼?”
夏秋冬第二次被定住險些離去的腳步,差點忘了,朱炎說見到了這個已經死掉的許塵。
俗套的戀愛糾葛很沒勁,但加入鬼魅色彩就截然不同——夏秋冬很不想承認,自己又被控住了。
可惜朱炎講不出繪聲繪色,只是平實敘述著:“對啊,就是撞鬼。我租這裡,是因為夠便宜,我身上的錢只租得起這裡,可才住進來沒多久,就被一個每到午夜便滿樓遊蕩的阿飄纏住了,總是在我挑燈夜戰的時候過來騷擾,非要拉著我聽他生前甜蜜的愛情故事……”
“我第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我自己都沒想到,只看過一次的照片,我記得那麼清楚……”
“我當時怕極了,以為他是來找我索命的,以為他對你下不了手,只能把恨轉移到我這個現任身上……”
“結果他根本不認識我,他說他是順著燈光找過他最後悔的就是活著的時候沒認真讀書,在大學裡光顧著談戀愛了……”
“許塵他真的很有趣,很可愛,你總說我幼稚,可他比我還像一個小孩子,他說他男朋友對他很好,是他自己配不上,他說他特想再回學校看看,但被束縛在這棟公寓離不開,而且也怕這麼飄回去把男朋友嚇著……”
就這麼講了好半天,朱炎才發現門外已經安靜很久了。
“駱光明?”朱炎試探性地問,“你還在嗎?”
“在。”只是男人用手擋住了貓眼,似乎還沒想好要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個荒唐的故事,悔不當初太假,純粹當編的瞎話聽,又怕門裡編得那麼認真的傢伙生氣。
別說駱光明不信,夏秋冬也很難把朱炎的講述當真,不過拋開撞鬼什麼的,“許塵死在這棟公寓402”這一“故事基礎”,應該沒作假,他記得四樓的確是凶宅,那一整層都沒人敢住。
聽到男人回應,朱炎才又問:“你不害怕嗎,在你和我說話的時候,許塵很可能就飄蕩在這棟樓的某處。”
駱光明輕鬆道:“你不是說他午夜出來麼,現在才傍晚。”
朱炎終於遲鈍地聽出來:“你根本沒信,是不是?”
駱光明反問:“你是希望我信,還是希望看到我信了之後的恐懼害怕?”
朱炎:“……”
天真。夏秋冬毫不客氣對朱炎的“恐嚇手段”下了評語。退一萬步說,就算故事是真的,就算他真撞見了門外男人死去的前任,一個連活著都能為自己去死,死後又不忘追憶甜蜜的“鬼”,門外這個叫駱光明的傢伙為什麼要怕?
既不怕,也不信,然而這樣的駱光明在朱炎的沉默裡,還是主動妥協:“好吧,如果你下次再見到許塵,替我向他道歉。”
801門後仍無聲音,也不知朱炎信了還是沒信。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走廊就這麼安靜著。
朱炎一直沒回應,駱光明也不再咄咄逼人,夏秋冬在樓道里抽完了第二支菸。
終於,駱光明的手離開貓眼,整個身體疲憊地坐下來,側過肩膀輕輕倚向門板。
他身上有一種天然的勢在必得,即使示弱時也難掩,然而此時此刻,卻第一次淡了,罕見地、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地露出一點真實內裡:“朱炎,”他靜靜地說,也不管對方是否在聽,“我談過很多人,每一次都是我先覺得沒意思了,但我又不喜歡主動提分手,因為可以預想到一定會被要死要活地糾纏,跟許塵談的時候也一樣,他很好,可也沒什麼特別……”
過了很久,夏秋冬才聽見朱炎乾澀地問:“那你為什麼還要談?你明明沒有真心,卻騙別人的真心。”
他替自己問,也替被駱光明傷害過的所有人。
“不知道,”駱光明已沒了平日偽裝的溫和,目光冰涼地聳聳肩,“可能是無聊吧,讀書很無聊,上課很無聊,學業、考試對我而言都沒什麼難度,我想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做,不然感覺不到在活著,你明白嗎?”
朱炎:“我不明白……”
“那就不明白吧,”駱光明寵溺地笑笑,“你只需要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他等著朱炎問,有什麼不一樣,可惜沒等來。
門內回他的只有沉默。
駱光明更貼近地靠住門板,有點受傷,有點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自顧自繼續:“很奇怪,我們談了這麼久,但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分手,起初我以為是征服欲作祟,因為你一直不願意跟我和我上床,然而我設想過很多次,如果有一天你同意了,像以前我所有交往過的人一樣,徹底對我臣服,我會不會厭倦……”
“答案是仍舊不會,”駱光明說得很慢,卻篤定,“我有時甚至會暢想我們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後的未來,每一次的暢想都不一樣,但僅僅是暢想的過程都讓我覺得很高興。”
“朱炎,”他最後說,“我不知道怎麼去談一場健康的戀愛,你教我好不好?”
或許是吸取前次“登門死纏爛打”的教訓,放下這最後一句,男人便乾脆利落起身離開,留給朱炎足夠的時間,下次再來要回答。
電梯仍在維修。
駱光明又一次走進樓道,與大大方方“看熱鬧”的夏秋冬撞了個正著。
夏秋冬微微頷首,禮貌給求複合未果的男人讓開道。
明明被窺探了隱私,可駱光明神情裡並未有狼狽或尷尬,僅是看了看這個偷聽的“陌生女人”,沒說什麼,便坦然轉身走下樓梯。
夏秋冬目送對方身影消失,拋開別的不談,至少在“心理素質”這一點上,他對駱光明給與肯定。
熱鬧看完,煙也抽完,夏秋冬理所當然準備走。
801的門開了。
第三次被定住腳步的夏秋冬:“……”
走廊裡,一顆腦袋探出801的門,有些不安地張望,彷彿在確定駱光明是不是真走了。
夏秋冬無語。這要是人沒走呢,只是假裝走了實則藏在暗處,就等你傻了吧唧開門殺一個回馬槍,怎麼辦?
沒腦子到這種地步,活該被人拿捏。
嫌棄歸嫌棄,夏秋冬還是趁機看了一眼這個叫做朱炎的傢伙。
頭髮亂糟,雙目無神,眼底鐵青,一身疲憊,瘦胳膊瘦腿就佔個皮膚白,還是那種不健康的、一看就總不曬太陽的白。
……不過自己這個晝伏夜出的作息,好像在曬太陽方面也沒什麼資格說對方,夏秋冬忽然反省。
下方突然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夏秋冬一愣,不會真讓自己猜中,駱光明殺了個回馬槍吧。
人未到,酒氣先至。
“嗝……”醉醺醺的聲音伴隨凌亂腳步,而後本尊才打著酒嗝現身,左手拿著一罐啤酒,右手抓著樓梯欄杆,一步三晃地往樓上來,欄杆的灰都讓他粗糙的手給擦乾淨了。
麻久友。
夏秋冬認出這位住在三樓的鄰居。
對方卻沒認出他,或者說喝到上頭的男人現在認不出任何人,只依稀辨認出樓梯上方有個女人,又高又好看。
“嘿嘿,美女……”喝醉的中年男人一步三晃走上來,藉著酒勁兒就伸手往夏秋冬身上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