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480章 綺念(第3頁)

楊玉環負手走了幾步,到了他案前,捧起那酒壺,輕輕搖了搖,見裡面酒是滿的,便道:“看來,薛一杯今日還一杯未飲?”

“明日,李光弼就到長安了。”

“然後呢?”b

楊玉環飲了一口酒,白皙嬌嫩的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問道:“然後呢?”

“若能不讓他看出端倪,一切都好說。”薛白道:“可若出了差池,恐怕會很麻煩。”

“需要我幫你?”

“也是幫你自己。”

楊玉環端著酒壺,倒了一杯酒在杯子裡,道:“你守住了長安,我也好生仰慕,敬你一杯。”

“這是宮中珍藏,你夠喝嗎?”

“圍城這般久,好不容易解圍了,喝一杯,喝了我給你出個主意,一定比高力士說的有用…怎麼?怕有毒?”

經歷過苦守長安的壓力之後,她這番話莫名很有說服力,薛白還是端起酒喝了,頭一次感到酒入喉之後毛孔張開的感覺十分舒坦。

他是個不擅於獎勵自己的人,今日獎勵了自己一次。

楊玉環的目光始終留意著,見他真喝了,下意識地有個微微低下眼眸的動作。殿內不太通風,空氣遂微微有些粘稠了起來。

他們似乎都忽略了,酒壺裡的酒是她喝過的,自然是沒有毒。

“你想要不出紕漏,明日你首先便得這般對李光弼。”

“哪般?”

楊玉環忽然俯下身看向薛白,把她那傾國傾城的臉對準他,然後,笑了笑。

“這般,你得笑,得意氣風發。若心事重重的,他當然知道你藏著貓膩。”

薛白餘光往下一瞥,酒意上來,臉頰發熱,很快就酡紅起來,側過頭道:“我從不把心事掛在臉上,他看不出來。”

“我就看得出來你有心事。”楊玉環道:“先笑,之後還得有舞。”

“舞?”

“你幾時見過沒有舞樂的御宴,明日,李光弼到了,你將他按在這裡觀賞歌舞灌酒,慢慢等候聖駕。”

“大可不必,我只需你伴駕赴宴時說幾句話。”

楊玉環卻已又給他斟了一杯,道:“你再喝一杯。”

“我醉了。”

“醉了才好,你上次醉後寫的詩還未寫完,今日續上。”

“哪首詩?”

楊玉環提著酒壺在殿中走了兩步,嘴裡吟道:“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吟罷,她回過頭看向他,道:“這長安,太久沒有詩了。”

薛白揉了揉額頭,道:“想不起上次唸到哪了。”

楊玉環道:“那就重念一次吧?”

薛白並不想再吟詩,他如今不同了,不再是陪著皇帝貴妃遊冶的狎臣,是守住了長安的北平王,還操心著許許多多的事。

“好了,知道你貪玩,鬧也鬧夠了,說正事吧。”薛白道:“明日未必能瞞住,但到時,還得由你圓回來…”

薛白終是沒喝第二杯,他說過正事,出了宮城。

只是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方才的畫面,楊玉環微微仰起頭提壺飲酒,紅色的胭脂留在壺口處,之後卻又倒酒讓自己飲…她是何意呢?

他搖了搖頭,加快了馬速,風吹過,使他清醒了許多。

之後,轉到大明宮見了李琮。

如今薛白與李琮之前的關係必然是相互提防的。幸運的是,長安之圍雖然暫時解了,他們共同要面對的問題卻很大,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還得相互利用。

“明日,李光弼便要進城,殿下若能取得他的支持,局面將大為不同…”

薛白依舊是一副為李琮謀劃的模樣,侃侃而談著。

李琮一邊聽,一邊觀察著薛白。

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不近,但他還是看出些異樣。

“三郎,你飲酒了?”

薛白至今依舊不習慣被李琮以這種語氣喚作“三郎”,點點頭,道:“飲了一杯。”

“哦?不知是誰能令你飲酒?”李琮道:“此事,連我都做不到啊。”

“自是聖人。”

李琮用手指撫摸著臉上的傷疤,道:“原來如此。”

“是,殿下放心,整個長安城都站在殿下這邊,李光弼不敢輕易亂來的。”

“希望如你所言啊。”

等到離開大明宮時,薛白回想著李琮方才的態度,意識到自己去見楊玉環之事被李琮察覺了。此事雖沒什麼,李琮暫時必不會揭穿,但薛白卻認為自己太不小心了。

為何?平素一向謹慎,今日為何偏在此事上放縱了?

他重新審視自己,腦海中便浮現起楊玉環俯身湊到自己面前微微一笑的場面…

薛白抬起了頭。

看了眼天色,時近黃昏,他便驅馬往楊玉瑤住處行去。

路上,他思來想去,認為楊玉環似乎有心“試探”自己,該是想試探自己是不是真皇孫吧。

“瑤娘可有想過?我既找回了身份,論起來與你差了兩輩。”

“前陣子長安城這情形,還真沒顧得上想這事。”

楊玉瑤故意把手指支在下巴處,想了想,眼中浮起憂慮之色。

之後,附在薛白耳邊,道:“我方才一想…更有趣了呢。”

如此大唐風氣,薛白聽了也是苦笑。

可惜,楊玉瑤雖也大感有趣,卻是推了推他,小聲道:“今日卻不方便,我喚明珠過來。”

“不了,明日還有大事,養好精神應對吧。”

“火很旺呢。”

“因為危險還沒過去,睡吧。”

薛白說著,在榻上躺下,閉上眼,想著明日見李光弼的事。

之後不由想到,上次給楊玉環吟的《長恨歌》唸到哪一句了?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似乎是這裡吧,白樂天這份筆力。

迷迷糊糊中,薛白竟是又回憶起在萬春殿中,楊玉環在地毯上轉了個圈、裙襬微揚的情形。她穿了件端莊華貴的襦裙,腳下卻是一雙舞鞋,紅綢襯得足背如玉般潔白…也許是因為急著想要見面,匆忙間忘了換?

之後,他意識到那女人很危險,且她喜歡在危險邊緣試探,遂將這些綺念揮散出去。

“我要的是權柄。”他在睡夢中提醒自己道,“上進些,能做到。”

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天還未亮,薛白便醒了。

他到城頭獨自等待了半個時辰,哨馬來報,李光弼已經拔營起行了,今日就能進長安城…(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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