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塞上燕脂凝夜紫(第3頁)
獨孤問俗行禮道:“只怕是……不測了。”
“插皮!”
李歸仁惡狠狠地怒罵了一句,提刀出了帳篷。
r> “勇士們!不要亂!騎馬散開,殺敵人!”
他的指揮很簡單,因為他麾下的勇士每一個都有高超的騎術、箭術,且作戰勇猛。只要能讓他們在遇襲的慌亂中鎮定下來,他們一個人能抵十個人。
那八千曳落河就是八萬大軍。
“咚!咚!咚!咚!咚!”
這邊還在安撫軍心,南面的石嶺關上已是鼓聲大作。
獨孤問俗當即變了臉色,道:“王忠嗣也殺出來了。”
“來得好!”
李歸仁竟是不懼,反而獰笑道:“我們不是一次偷襲就能擊敗的,撐到天亮,我斬殺王忠嗣!”
……
這個夜晚充斥著血與火的混亂。
李歸仁知道他處於腹背受敵的狀態,麾下的勇士死了很多,且死得並不值當。
但他們的大營就像是一個大胖子,是不會被兩個小孩前後跑來一頓拳腳就推倒的。
總之,損失有,也許還不小,但不至於太快敗亡。
一個個戰士倒了下去,不知損失了多少性命之後,一抹魚肚白終於出現在了東方。
陽光照在李歸仁臉上,他已滿臉是血,卻是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
太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能夠驅散夜襲給整個范陽軍大營帶來的恐懼。如此,大軍才沒有完全潰敗的風險。
而他也終於可以放手組織反擊。
“反擊!”
李歸仁吶喊,喝令曳落河先衝殺王忠嗣部。
一整夜,曳落河是受到最多攻擊的一支軍隊,雲中軍、天兵軍極有默契地對它形成了前後的夾擊。
因為是處於被夜襲的狀態,安祿山麾下其他軍隊並不能且不敢對它進行支援,能在混亂中穩住軍心、拱衛安祿山,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如此,自然是曳落河軍的的損失最大。
李歸仁並不知道這一切的原因是他兒子在王難得面前狠狠地吹了牛、把曳落河誇成天下無敵,王難得覺得不殲曳落河,便平定不了安祿山叛亂。
至天明,李歸仁收攏起來的曳落河軍只有三千餘人。
他一邊派人去請安祿山下令全軍攻王忠嗣的大旗,一邊做著最後的動員。
“勇士們!你們是最好的!”
在他身後,獨孤問俗還在艱難地組織防線,阻擋著王難得一輪又一輪的衝鋒,每一刻都有勇士倒下,但他們確實是最好的,體魄、技藝都是精挑細選的。
連成了屍體都比別的屍體更碩大。
相比起來,天兵軍駐守北都、養尊處優;雲中軍剛換的主將,指揮不順。如果不是偷襲,他們根本不堪與曳落河一戰。
“你們是東平郡王的養子,花費在你們每一個身上的錢,能夠養十個普通的兵士!現在,你們養父最大的敵人就在你們面前,該做怎麼?!”
“殺!殺!殺!”
曳落河軍終於爆發出震天的吶喊。
在被夜襲之後,沒有潰敗,反而能夠反擊,放眼天下,只怕沒有幾支別的兵馬還能做到。
像是一盆水被潑出,勇士們策馬向王忠嗣的大旗傾瀉而去。
“轟!”
前方的戰場上,忽然爆發出了巨響,有奔騰中的曳落河軍勇士,連人帶馬被地上的炸藥包炸得四分五裂。
這對於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他們,又是心靈上重重的一擊。
~~
飛濺的血肉在眼前落下,王忠嗣抿著唇,目光剋制,望了一眼安祿山的大旗,衡量著能否擊敗曳落河,以及擊敗曳落河之後還能否擊敗安祿山。-->>
他承認這一戰有非常多運氣的成份,如果王難得沒來,他也已經派人繞到反軍大營的北面去放煙花了,期望嚇得敵人心虛,然後發起夜襲。
好在,薛白一直以來做了很多的準備,王難得還是奇蹟般地趕到了。
王忠嗣很多時候都覺得,薛白是他的一個福星,若沒有薛白,他也許早幾年就死在某樁大案裡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時間也不多了,聖人的詔書比戰鼓催得還急,一天、兩天,他必須儘快擊敗安祿山。
這又是他運氣非常不好的一方面,若依他們的原計劃,王難得抵達之後,本是還有一個協調、準備的過程,而非這般倉促一擊。
另外,天兵軍的戰力確實遠不如朔方、河西、隴右的兵馬,北都太重要,反而使得駐軍缺乏戰鬥經驗。
戰況並不理想,沒能一夜擊退反軍。
天亮了,留給王忠嗣的時間並不多。
他忍著喉嚨裡發癢的感覺,沒有咳出來,而是以發酸的手臂,高高舉起了他的長刀。
然後,利落地一踢馬腹,驅馬上前。
“節帥?”
還在等王忠嗣命令的旗令兵一愣。
薛白策馬趕上前,提醒道:“我們還有炸藥包。”
“太慢了,士氣不可緩。”王忠嗣喉嚨裡有痰或血,聲音不暢,乾脆喊道:“隨我殺敵!”
現在是天兵軍士氣最高之時,但等炸藥帶來的震懾力過去,將不再有任何提振士氣的手段了。他必須趁熱打鐵,儘快打出戰果。
戰機轉瞬即逝,絕不容猶豫。
這是名將對戰場的敏銳感受。
薛白遲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跟著策馬而上。
“隨節帥殺敵!”
旗手連忙舉著旗跟上。於是,天兵軍士卒激動之下,忘了自身戰力的差距,跟著旗幟,迎上了向他們殺來的曳落河軍。
那杆旗上的“河東節度使”字樣如今其實已經名不副實了,但王忠嗣還是當年兼任河東時那個人,他病弱了很多,卻更加無畏了。
猶記得,開元二十一年,王忠嗣被調到河西,領著數百人去偷襲吐蕃軍,結果恰好遇到吐蕃贊普在鬱標川練兵。當時所有人都勸王忠嗣暫退,可王忠嗣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提刀便衝向了數萬人的吐蕃大軍……
那正好是二十年前了。
王忠嗣無比懷念自己二十年前的風采。
“殺啊!”
他大聲地吶喊出來,看向對面的敵軍,想到那是安祿山麾下最精銳的軍隊,心中反而熱血沸騰。他就喜歡面對最強大的敵人。
雙方針鋒相對,塵煙飛揚。
~~
與此同時,石嶺關以南的官道上也是塵煙飛揚。
驛使跨著駿馬狂奔不已,高聲大喊著。
“五百里加急!”
這是第二道召回王忠嗣的文書,而在數十里之外,還有第三道、第四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