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君臣情義(第3頁)
雖然楊國忠要拜相,不需李林甫的同意,但有了這句話,往後接手政務的過程卻能順利很多,楊國忠不由大喜,又說了幾句,告辭而去。
一場會面,消耗了李林甫最後的力氣。
他想到自己守了一輩子的相位,最後便宜了楊國忠這樣一個無賴,悲從中來,深感到相位不值當,連帶著他的一生都顯得廉價。
“阿爺。”李岫上前道:“兄弟姐妹們馬上就到了,你想見誰?孩兒去請。”
李林甫這才想到昨夜還有重要的話未說完,今日偏是被楊國忠耽誤了,他努力張開嘴,卻是氣若游絲。
“薛白……薛白……”
此時,院中已響起了繁雜的腳步聲。
李岫回頭看了一眼,心知不可能讓那近百餘的家人們都擁進來,連忙命人去攔住。
“阿爺,你想見誰?我們一個個請起來。”
李林甫眼神裡的光彩已經褪去,最後喃喃道:“薛白……”
“阿爺?”
“阿爺?”
李岫連喚了好幾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伸手到李林甫鼻息下一探,整個人木在了那裡。
他茫然轉過身,看著朝他走過來的家人,不知李家往後該怎麼辦。
執掌大唐權柄十七載的-->>
宰相死了。
誰也不知大唐往後又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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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忠離開了李林甫的別業,也不換衣服,依舊是那幅風塵僕僕的模樣,趕到了華清宮面聖。
他一路上想著方才在李林甫面前賭咒發誓的情形,暗忖如今已經學會了那口蜜腹劍的本事,且比李林甫還要更勝一籌。
一路進了殿,聖人正好泡了湯出來,徑直召見了他。
相比於李林甫的老病,李隆基看起來則元氣滿滿。
“臣拜見聖人,請聖人上元安康。”
“免禮。”李隆基披著長袍,在溫暖如春的殿中坐下,打量了楊國忠一眼,自然能看出他故意不換衣服好邀功,只覺好笑,道:“愛卿辛苦了,平定南詔之戰大勝,多虧你調度有方啊。”
“全賴聖人親紆秘策,運籌帷幄,聖與天合,佑我大唐將士,方有此勝。”
李隆基聽得高興,灑然一笑,命人端來酒杯,問道:“你何不等些時日,押著閣羅鳳回朝報捷。急吼吼地跑回來做甚?”
楊國忠之所以能回來,自然是李隆基批允了,之所以有此一問,無非是打趣他心急罷了。
他便傻笑了兩聲,老老實實應道:“臣聽聞右相病重了,擔心聖人身邊無人分憂。”
“也好。”
事實上,李林甫病的這些日子,李隆基已因為要再操勞國務而感到煩了,環顧朝堂,楊國忠雖不是最德才兼備的,卻是最能體諒聖心的。
更何況,南詔一戰,看得出楊國忠是個福帥。
“你先把這次南征的功勞整理出來,將士如何封賞,擬個章程出來。”
“臣遵旨。”
這是一個繁冗細緻的差事,李隆基懶得親自過問,對於楊國忠而言,卻是個肥差。
且李隆基這態度,顯然是答應把宰執之位交到他手裡了。
正此時,有宦官匆匆趕來與高士力耳語了一句,高力士遂趨步上前,低聲道:“聖人,右相卒了。”
李隆基微微一嘆,心想著這李林甫死在這時節,正耽誤了上元佳節。
楊國忠則是眉頭一動,低頭在那,考慮著該擺出怎麼樣的表情。
他沒想到的是,聖人遠比他要實際,當即道:“下旨,以楊國忠任中書令,兼吏部尚書。”
“遵旨。”
高力士領了旨,問道:“給右相的恩典,是否也一併下詔?”
“辦吧。”
李隆基隨意地揮了揮手,今年上元節既不辦御宴,他自有別的樂趣,不耐處置這些。
楊國忠遂與高力士一道又往李家別業而去,宣旨,贈李林甫太尉、揚州大都督,給班劍、西園秘器。
原來追贈早已準備好了,只等李林甫一死。
但聖人終究是君恩深重,須知這班劍與西園秘器乃特殊恩寵,大唐開國以來,享此殊榮者不過房玄齡、李靖、尉遲敬德、蕭瑀、岑文本等數人,其中兼贈三公者,唯房玄齡、李靖兩人而已。
李林甫死後能得如此厚待,既是君臣情義,也是聖人對其蓋棺定論,讚許他輔佐聖人開創了開元、天寶盛世的功績。
總之,逝者已矣,往後該輪到他楊國忠宰執天下了。
而擺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正是南征之戰有功之士的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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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郡,姚州。
是日,忙完公務,崔光遠再次邀薛白小酌。
成為雲南太守之後,他對薛白的態度略有了些變化,頗有希望薛白早日升遷的意味。
“我今日聽聞,鮮于仲通也要被調-->>
回朝中了。”崔光遠道:“據說,是酬他功勞,要遷任他為京兆尹。”
薛白其實也得到了消息,揣著酒杯點點頭。
南詔一戰,鮮于仲通實際上功勞不大,升遷的卻是多,無非是朝中有人,擅於鑽營。
崔光遠道:“我得罪過他,如今更是不宜再回長安了,就留在雲南,但你的封賞為何始終沒下來?依理說,朝廷不可能薄待了你。”
“是不會薄待,否則早就封賞了。”薛白道:“正是不好封賞,才一直拖著。”
“為何?”
“他們忌憚我。”
薛白知崔光遠盼著他走,遂也不藏著掖著,坦白說了他推測的朝堂局勢。
“如今楊國忠與李林甫爭相位,都拿不準我會幫誰,故而皆不願讓我回朝。可相位之爭一旦塵埃落定,他們便要面對新的對手,想必能用一用我。”
崔光遠聞言一笑,問道:“到時只怕要爭著搶著請你回去?”
他話音才落,小小的府衙外已能聽到有馬蹄聲響起。
不一會兒,刁丙跑過來,道:“郎君,驛馬來了!”
他趕到薛白麵前,把一封公文遞了過來。
薛白還沒接,只看向上面的印章就已明白髮生了什麼,遂端起面前的酒杯,緩緩把酒倒在地上。
他還未與李林甫喝過酒,這就當是敬李林甫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