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05章 羅鉗(第3頁)

    獨孤明不等他說完,擺手道:“不是。”

    “可張垍與安祿山交情一向不錯。”

    “他與誰交情都好。”獨孤明道:“我不會因此而冤枉他。”

    此事他不願多談,李林甫與張垍,他堅定地選擇張垍。

    薛白也不逼問他。

    兩人回到了宴廳,才入內,張垍便向薛白招了個招呼。

    “薛郎一道走走?散散酒氣。”

    這般迎來送往,薛白再次走向庭院,只是這次是與張垍一起。

    雖然張垍沒有嘆氣,但薛白還是感覺聽到了他的嘆氣聲。

    “讓你見笑了。”

    “不會。”

    “你助我登上相位,想必沒想到我會在眾人面前這般丟臉?”

    薛白道:“但駙馬你並不冤枉,對嗎?”

    張垍停下腳步,四下看了一眼,道:“楊國忠說你找到了關鍵證據,能證明我的清白了?”

    “我找到的是駙馬確實與懷香私通的證據。”

    張垍笑著搖了搖頭,道:“莫開玩笑了,哥奴也不可能用這點小事就扳倒我。”

    薛白道:“寧親公主若是鬧得厲害了,聖人馬上就會猶豫,該不該用一個駙馬為宰相。誰都知道,聖人很不喜歡太平公主、安樂公主。”

    “別鬧了。”張垍問道:“你想要什麼,直說。”

    “好,直說。駙馬答應讓王忠嗣徵南詔,讓我很不安。”

    “此事是聖人的意思。”

    “駙馬是在助安祿山謀河東嗎-->>
                                         
?”

    “不是。”張垍道:“我為的是大局……”

    薛白懶得聽這些,張垍敢與安祿山友善,他就必須給張垍一點教訓。

    與李林甫接洽也是為此。

    所以,還是李騰空懂他,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裡。

    “駙馬若為大局,當潔身自好才是。”

    “那是哥奴栽贓。”

    “懷香用的口脂是御賜之物。”薛白道:“而獨孤明在去年的上元節就被聖人罷了官職,還收回了所有的賞賜。今年上元節根本就沒有收到聖人賜的口脂。”

    “僅憑一個口脂,你就能……”

    薛白道:“駙馬是不信我,所以不與我直說?”

    張垍終於不再爭辯了,目光微微閃爍,猜想也許方才獨孤明已經與薛白說過了。

    “你想讓我如何做?”

    “王忠嗣可以南征,我不反對此事。”薛白道:“但我務必要保住河東,甚至還要撤換安祿山……”

    “你為何一定要與他為敵?”

    “朝中有兩個人我得罪死了,一是李亨,二是安祿山。此二人早晚能要了我的命,偏駙馬與他們都交好。”

    張垍笑了笑,道:“其實我與你交情才是最好的。”

    “那駙馬就上表,撤換安祿山,舉薦一個與你關係匪淺的范陽節度使,如何?”

    “薛白,你該知道,哥奴栽贓我這點事,真威脅不了我。”

    張垍這句話,意思其實是“你手裡這點把柄威脅不了我”。

    “我知道駙馬與右相在鬥,我的態度很簡單,誰能上表撤換安祿山,誰便是真心要保我的命,那我便幫誰。”

    “莫忘了,當初要推我為相的人是你……”

    “當初王忠嗣還在河東。”

    張垍不是第一次感到這種為難。

    他與獨孤明來往時偶爾便是如此,獨孤明恨透了安祿山,偏偏聖人又愛極了安祿山。

    此事,本質就是薛白與聖人的心意是完全違悖的,薛白在逼旁人站到聖人的對立面。

    要薛白的幫助,就得惹怒聖人,那還怎麼可能拜相?

    但張垍至少有一點比李林甫強,他有容人之量,且已被調教得十分有耐心。

    “此事,我可以答應,但眼下還不是時機,聖人倚重安祿山,此時斷不可能調走他,需要徐徐圖之,你給我三年時間,待我穩住朝中局勢,有了合適的人選,勢必著手。”張垍道:“河東你大可放心,絕不會落入安祿山之手。”

    “空口無憑,駙馬何不先上表,以示誠意?”

    “可以,待除掉了哥奴,我必上表。”張垍道:“我先遷王維為中書舍人,顏真卿為庫部郎中。我們合力除掉羅希奭,再議大事,如何?”

    薛白手裡其實什麼證據都還沒有,藉著一點猜測,敲打一下張垍罷了。

    聞言,他不情不願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這邊敲打了張垍,把王維、顏真卿往上推一推,那邊除掉羅希奭,再敲打一下李林甫。到時再看這兩個鬥雞哪個更有誠意不遲。

    想著這些,薛白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只是個七品御史,敲打、考驗兩個宰相,其實他在做的事與李隆基一樣。

    是夜,薛白犯了宵禁,回到家中,直接便寫了一封奏章彈劾羅希奭。

    ~~

    御史臺。

    “御史臺出了個叛徒。”

    羅希奭得知薛白彈劾了他,根本不以為意。

    他一邊寫著辯駁的奏章,一邊與心腹分析著局勢。

    “薛-->>
                                         
白急不可耐地彈劾我,勢必要提到昨日獨狐明說的靜樂公主一事,他卻不知聖人最煩聽靜樂公主……”

    而在羅希奭的奏章裡,他毫不留情地指出,張垍、獨狐明同流合汙,並且利用靜樂公主之死來掩蓋他們蓄養外室婦的事實。

    此時,有人稟報道:“御史,嚴武來了。”

    羅希奭聽了,點點頭,道:“讓他進來。”

    嚴武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進門往那一站,很有酷吏風範。

    “京兆府法曹嚴武,見過羅御史。”

    羅希奭看得連連點頭,道:“京兆府法曹,當年,我還是監察御史時,便常與吉溫聯手辦案,辦得京城中的不法之徒心生膽寒,如今我看你,很有……風采遠勝吉溫啊。”

    嚴武行了一禮,依舊冷酷。

    羅希奭笑道:“是我失言了,吉溫不配與你比。你八歲殺人,殺的是該殺之人,好男兒!”

    “是。”

    “我聽說,雖然是薛白把你舉薦到這個位置上的,但你與他之前並無交集。你到了長安之後,薛白也頗怠慢於你?”

    “是。”

    “懷香一案,你怎麼看?”

    “羅御史要我怎麼看,我就怎麼看。”

    羅希奭眉毛一挑,沒想到這不苟言笑的嚴武這麼幹脆。

    也是,狠人就是這樣。

    “那你把這份判詞謄寫一遍,用印吧。”羅希奭道:“我已審問了那個老和尚,他供認,是張垍收買他,說出金剛放蛇殺人那樣的荒唐之言。”

    “喏。”

    嚴武二話不說,接過毛筆便抄。

    羅希奭愈發喜歡他,讚賞不已。

    “你雖年輕,但前途絕對不可限量,你我往後便是這長安城的‘羅鉗嚴網’了。”

    “嚴網?”嚴武難得笑了笑,似乎頗喜歡這個稱呼。

    是日,羅希奭便把他的判詞與證據都遞了上去。

    他的看家本領還沒丟。

    ~~

    興慶宮。

    高力士捧著幾封奏章放到了李隆基面前。

    “聖人,已經有結果了。”

    “朕懶得看,高將軍直接說吧。”

    高力士遂賠笑道:“那讓老奴來猜,聖人想知道的,並不是張垍有沒有養外室這點‘狗皮倒灶’的小事。”

    李隆基聽了他的用詞,不由笑了笑。

    “聖人是想看,張垍有沒有本事鎮住諸臣,若是連羅希奭都應付不來,一有風吹草動,朝臣們便對他失去信心,那張垍也只能當個駙馬。”

    “直說吧,張垍有沒有這本事?”

    “至少,羅希奭收買京兆府法曹,沒成。嚴武已經上奏,說羅希奭指使他冤枉張垍。”

    “呵。”李隆基漫不經心地應道:“既然他有這本事,便當是廣目金剛放蛇勒死了人又何妨?”

    他像是在看鬥雞,李林甫一啄,張垍避過去了。

    這位聖人如今正是敲打、考驗兩個臣子,看誰更適合當宰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