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294章 徵辟(第2頁)

    “方才我看到哥舒大夫了。”武就又道:“安西雖只能給薛郎十五萬聘錢,卻有不世功業等著薛郎。”

    “多謝武判官,”薛白收了辟書,執禮道:“還請容我考慮。”

    “這是自然,往日怕打攪薛郎,若得空,一道喝酒。”

    “好,幸甚。”

    ~~

    薛白回到書房中坐下,展開一張他自己繪製的地圖看著,心神有一點點亂。

    他原本想的很簡單,借南詔之事豎一面旗,讓世人瞭解大唐朝堂上有一個新的勢力。

    這個勢力,以支持慶王與前太子之子來佔據正統名義;展露出敢於忤逆聖人,敢於對抗李林甫的氣節與風骨;提攜了一批有才能的低階官員;還在邊鎮之事上有遠見……

    天寶六載的上元夜,薛白認為在東宮、右相府之外,朝堂上應該還有第三個勢力。於是,經過三年的機關算計,他終於讓它在夾縫之中初見雛形,它曾躲在楊黨的羽翼下,如今則得走到儲位之爭的戰場上。

    依原有的計劃,他只需要等著南詔叛亂的消息傳來,就能讓人們看到這個才發芽的、想要茁壯生長的勢力。

    這也許很快,也許數月,也許一兩年,過程中,他能做的就是提高名望,暗中積蓄些力量,提拔些黨羽,再煉煉丹。

    但哥舒翰、高仙芝的徵辟給了他更多的選擇。

    他得在把原計劃執行得好的情況下,作出新的考慮。

    “郎君。”

    薛白把地圖收好,轉身看向青嵐,問道:“何事?”

    “有人來找郎君,自稱是河東進奏院……”

    薛白倒是願意去河東看一看,但他很清楚,王忠嗣絕對不能徵辟他,這很危險。

    他的計劃就像是在激怒李隆基的邊緣小心翼翼地試探,牽扯到王忠嗣基本就是逾越了那條最危險的線,兩人都可能完蛋。

    但王忠嗣受過薛白的恩,河東進奏院得知河隴、安西都徵辟了薛白,也不能沒有表示。

    冷眼看著薛白被貶到潮陽,卻不出手相助,也可能被人搬弄是非。

    因此,這場談話的分寸得把握好。

    薛白走向外堂,去迎了來人,才到前院,遠遠卻聽到了大門外傳來了大喊聲。

    “小舅舅,甥兒來看你了!”

    “安府君,只怕你還不能進去。”

    “哈哈,我給小舅舅帶了禮物……”

    薛白向河東進奏院的來人低語了一句“你一會便回去”,走向大門處,只見安祿山正在侍兒的服侍下把一個大肚子搬上臺階……這是視線問題,看起來確像是搬肚子。

    “小舅舅!”

    薛白停下腳步,以他的城府,面對安祿山,也得調整了呼吸才能擺出不嫌惡的表情。

    “安府君今日怎有空過來?”

    “聽說小舅舅升為海陽縣令了,結果還病了。甥兒想著,多送些人參來,小舅舅喜歡人參,不是嗎?”

    薛白凝神打量了安祿山一眼,臉色冷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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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年輕人總是容易沉不住氣,被一兩句含沙射影的話激怒。

    安祿山還在笑,顯得城府更勝一籌。

    “甥兒這次來,是想徵辟小舅舅為范陽節度使掌書記,五十萬聘錢,請小舅舅幫甥兒在天寶九載盡滅契丹、奚,這是聖人的厚望。”

    “是嗎?”

    “甥兒聽說,幾位節使度都想徵辟小舅舅,但小舅舅可一定得先幫著甥兒,我們可是一家人。”安祿山面露憨厚,又道:“聖人、右相,也一定會答允甥兒的,不會讓小舅舅到潮陽去,聽說那裡鱷魚會吃人……”

    “咳咳咳咳。”

    薛白咳嗽著,打斷了安祿山的話。

    他像是真的病了,揮手讓身邊人扶著他進門,“嘭”地一下將安祿山與其禮物都拒之門外,頗失風度與禮儀。

    ~~

    是夜。

    “都說你病了。”楊玉瑤喘著氣,泛紅的臉上浮起滿足而疲倦的神色,道:“得了能折磨死人的病。”

    春寒料峭的天氣,薛白臉上還帶著汗水,問道:“喜歡嗎?”

    “嗯。”

    楊玉瑤把有些痠疼的雙腿縮起,道:“快把汗擦了,莫著了涼,假病成真……”

    “我得去潮陽赴任了。”薛白忽然道。

    “什麼?”

    “今日安祿山來威脅我,要把我弄到范陽。我揭破他謀逆的陰謀,他勢必殺我,我留在長安很危險,不如抽身而退。”

    “不許,你當我保不住你……”

    “你聽我說,此番與你提此事,我並非要利用你來保我。”薛白道,“無論如何,我至少得啟程了。但你要保密的是,我很快會回來。”

    “別走,我來想辦法。”

    薛白卻是鄭重其事地又重複了一遍,道:“我揭破安祿山謀逆陰謀,他欲殺我,我只好帶病貶謫了。”

    楊玉瑤愣了愣,雖已隱約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卻還是難以接受。

    但她再強勢,卻不能改變薛白的處境,到最後,還是隻能把怒火發洩在安祿山頭上。

    “狗胡該死,我絕不放過他。”

    ~~

    次日,敦化坊,顏宅。

    “我揭破安祿山謀逆陰謀,他欲殺我,我只好帶病貶謫了。”

    薛白才說到這裡,屏風後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韋芸有些尷尬,想了想,乾脆把顏嫣喚出來,教訓道:“笑什麼?”

    “回阿孃。”顏嫣故作賢淑,行了個萬福,一本正經應道:“女兒沒笑。”

    見她這模樣,薛白反而微微一笑。

    “別胡鬧了。”韋芸不由道,“出了這般大事,你們還嬉皮笑臉的。”

    “阿兄分明心有定計,偏是故作委屈,到處說被安祿山逼得外貶,阿孃又何必信他的鬼話?”

    “女兒家也不知好好說話,回閨房去,不許再偷聽。”

    韋芸雖是教訓了顏嫣一頓,其實是在薛白離京前,讓他們兩個見上一面。

    待女兒退了下去,她臉上便泛起憂愁。

    “唉,你們這師徒倆,也沒個消停。”

    “師孃放心,老師很快就會回朝、升官。”薛白道:“學生以為,老師要不了兩年可是要當宰相的。”

    “莫安慰我了。”韋芸嘆息道,“我如今在愁的,是你們的婚事。”

    薛白今日來,對此已有所考慮,道:“一月之內,學生當可回長安。”

    “真的?”

    薛白沉默了片刻,道:“只要學生還活著,-->>
                                         
拋官落罪,也會回來,給一個交代。”

    “不可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那便繼續籌備,待三月你們完婚,我這顆懸著的心才能放下。”

    “是。”薛白道:“只是李林甫、安祿山欲害我,萬一……”

    “沒有萬一,你記住,三娘等你回來完婚。”

    ……

    出了顏家,薛白回過頭又看了一眼,覺得很多話其實沒有說開。

    今年三月恰好該是他處境不太好的一個時間段,他覺得那時與顏嫣成婚,頗為愧對她。可顏家雖未直說,但那份堅定支持他的態度卻已足夠了。

    這次,薛白有些不捨得離開。

    ~~

    正月十八,午後。

    長安城東郊,灞橋。

    灞水兩畔柳樹依依,送人離開長安,也就送到這裡了。

    杜五郎還沒完全明白情況,問道:“你真的要走?”

    薛白不厭其煩,道:“我揭破安祿山謀逆……”

    “我是說,你行李帶得好少,青嵐也沒帶著。”杜五郎撓了撓頭,低聲道:“旁人不會看出來嗎?”

    “那是我不捨長安,心懷僥倖,盼著聖人能召回我。”薛白莞爾道,“放心,輿情在我們這邊。”

    杜妗也沒隨薛白走,只安排了幾隊人扮成商隊,沿途暗中保護;杜媗則是不忘叮囑了幾句。

    “你第一晚在藍田驛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