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292章 元夕(第3頁)

    薛徽一愣,嗤笑一聲,沒再說話。

    遠處,花萼樓的樂曲聲傳來,過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有金吾衛將領匆匆趕來。

    “將軍,找到李延業了。”

    “在哪?!”

    “就在他家中的井裡。”

    “井裡?”

    “是,找到的是屍體,死於刀傷,一刀捅破了他的喉嚨,該是兩個最近賣身到他府中的奴婢所為,人已經不見了。另外,他的令符也已經不見了。”

    “查,所有城門、坊門,利用李延業之令符出入的記錄,全都給我查出來。”

    “喏!”

    薛徽皺著眉,踱了幾步,待周遭沒人了,忽然以惡狠狠的語氣向薛白道:“還說不是你做的?!”

    “將軍若真懷疑我,此時就不會單獨與我待在一處了。”薛白道,“將軍是習慣了聽從哥奴而已,哥奴說地方官沒有奏報、是我交構東宮,將軍就跟著說,但其實你心裡也不信,你知道我才是對的,你還知道哥奴要害我,所以帶我到此處來。”

    “放屁!”

    薛徽罵了一句,目光看去,見薛白一臉正氣,不由心想,若鳳迦異真的叛逃了,此事就得由他這個金吾衛大將軍揭開,直面聖人的怒火。

    真還不如拿薛白去交差,偏彼此曾經在薛嶄落獄時有過合作……

    正為難間,他手下有人趕來回報消息了。

    “將軍!”

    “說!”

    “將軍。”這次跑來的金吾衛將軍顯得很慌張,跑到薛徽面前,道:“興慶宮,興慶宮……”

    “快說,興慶宮如何了?”

    “有人持李延業的令符,進了興慶宮……”

    “快!隨我來。”

    薛徽吃了一驚,轉身就走。

    薛白回過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他想提醒一句“南詔質子不可能有能耐刺殺聖人,派人持李延業令符至興慶宮,必是聲東擊西之計”,但這道理薛徽如何會不明白?沒有選擇罷了。

    目光望去,薛徽已奔入長安街市的燈火之中。

    ~~

    “長安真美啊。”

    同一個夜裡,長安城一間客棧中,鳳迦異也在看著窗外的燈火。

    他是南詔王閣羅鳳的長子,他的祖父在大唐的扶持下統一六詔,三年前他父-->>
                                         
親繼位,他便到長安為質。

    今年他才二十一歲,但其實到長安前,已留下了一個孩子。若他沒能回到南詔,他的兒子也能繼承南詔王之位。

    也就是說,閣羅鳳有自立之心,鳳迦異心裡是知曉的。

    早在天寶四載,閣羅鳳就違逆過大唐的意願,擅自出兵,滅了東、西二爨,拓地千里,這是試探。試探之後又表了忠心,待唐朝廷息怒,他便南征。

    這些年來,偶爾總有人檢舉閣羅鳳要反,鳳迦異很害怕,好在,每一次他都安然度過了。

    直到這次……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來人的手很穩,敲得很均勻。

    “進來。”鳳迦異拉開門栓,低聲道。

    來人是個中年漢子,滿面風霜,氣質深沉,說話有河南口音,原是個唐軍,被吐蕃人俘虜後歸順了吐蕃。

    “怎麼樣?”

    “花萼樓御宴,蒙歸忠果然去了,說你阿爺要叛。”

    “這個叛徒。”鳳迦異忿然道。

    蒙歸忠指的是他的叔父誠節,當年他祖父去世時,誠節身為庶子,卻敢與閣羅鳳爭位,失敗後就逃入大唐。

    就在天寶八載,張虔陀就屢次想安排誠節回到南詔。

    這也是鳳迦異對局勢十分緊張的原因,好在,他父親通過吐蕃派人來接他回去。

    “那我們怎麼走?”

    “等天一亮,就拿著李延業的令牌出城。”

    鳳迦異早已經見過了那令牌,所以才隨著這大漢離開了客舍,中間對方又拿走令牌去辦些事,此時則遞給他。

    他接過,點了點頭,應道:“好。”

    “準備一下,扮成胡商,我去準備馬匹。”

    中年大漢說著,再次離開了客舍。

    鳳迦異迅速喬裝打扮,出了門,帶著兩名侍從往馬房趕去。

    “他人呢?”

    “一人三馬,少了兩匹馬,他去買了。”

    “等等他。”

    鳳迦異不著急,呵了呵手,看著牆外長安城的天空,心中竟有些不捨。

    其實,他一直在想,如果能勸父親不背叛,他寧願一輩子在長安當質子,也不想回南詔當南詔王。

    世上哪有地方能比長安好啊……

    忽然,整齊而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包圍起來!”

    院外有人高聲大喊著,聲勢驚人。

    局勢瞬息萬變。

    “龍武軍來了!”

    “怎麼辦?”

    “王子,殺出去?還是投降?”

    鳳迦異不知所措,咬了咬牙,道:“殺出去!”

    “殺!”

    箭矢如雨,毫不留情地射了過來。

    ~~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有花車緩緩駛出東市,車上站著美麗的歌姬,輕歌曼舞,歌聲飄到了東市南邊的望火樓上。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薛白聽著歌聲,思緒漸漸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想著想著,等他再回過神來,夜已經快要過去了。

    薛徽沒有再次過來,而是派了兩名金吾衛過來。

    “薛郎。”

    “將軍呢?”

    “將軍有要事在辦,讓我等護送薛郎回家。”

    薛白一愣,道:“我沒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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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金吾衛與他親善,湊近了些,小聲道:“南詔質子確是私逃了,被龍武軍找到,還公然拒捕……對了,此事得保密,萬不能傳開。”

    “那聖人?”

    “聖人無恙,薛郎關心聖人安危,想必聖人會明白的,早晚要官復原職,哦,升得更高。”

    薛白擺了擺手,道:“不作此想了。”

    他輕吁了一口氣,似乎真不認為丟掉的官職還能回來。

    下了望火樓,轉頭看去,長街上的花燈都還亮著。

    “郎君,買盞燈吧?”

    在街邊擺攤子賣燈的老者見薛白走過,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待看到薛白身後跟著兩個金吾衛,又嚇得縮回了頭。

    薛白目光看去,見這老者的花燈都是當場做的,工具都擺在那。

    見他駐足,老者又壯起膽,道:“小老兒字寫得好,擅畫,可為郎君畫像或寫詩在這燈上,故而賣得稍貴些。”

    薛白伸手入袖,拿出一串錢遞了過去,隨手拿起一個花燈。

    老者已提起筆,問道:“郎君想寫些什麼?”

    薛白心念一動,道:“我自己寫吧。”

    “是,是。”

    老者遂遞過筆,看著眼前的少年郎提筆在燈布上寫著字,只一落筆,那字跡就讓人眼前一亮。

    薛白寫得很認真,眼中難得有些溫柔。

    寫完,他把毛筆還給了老者,在這天將亮而未亮的黎明提著燈籠往家走去。

    他沒留意到,身後有一道身影正在盯著他看。

    ~~

    天明。

    李泌揹著行囊,離開了長安。

    與此同時,鳳迦異的屍體被蓋上了白布,永遠地留在了長安。

    皇城,刊報院中,木匠吹了一口氣,將木屑吹散,把一塊雕版遞在王昌齡手裡。

    “真要印嗎?”

    王昌齡飲盡了壺中酒,把酒壺放下,看著它,打了個酒嗝,喃喃道:“一片冰心在玉壺……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