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天寶文萃(第2頁)
李隆基喜歡這詩,見有人批評,先是搖頭,但又因對方實在是言之有理又微微點頭,道:“評詩者是個高人啊。”
“是。”薛白應道。
之後接連有幾首好詩,如“游魚牽細藻,鳴琴好音。誰知遲暮節,悲吟傷寸心”,李隆基也很喜歡,對這《天寶文萃》好感倍增。
直到下一首詩映入他的的眼簾。
詩題赫然是《嘲李林甫》。
這詩寫得不好,用韻也不太對,形制更是如打油詩,偏是讀起來十分好記。
其中有些罵李林甫的句子十分直接,如“朝野共賀遺賢少,月堂曾致幾家殘”,“哥奴何止作郎官,宰相其實識字難。”
再看詩評,把這詩的水準批駁得一塌糊塗,稱“不可稱之為詩”。
但那評詩者最後話鋒一轉,評了一句“唯膽氣雄也!
李隆基抬手一指薛白,想要罵幾句,但其實他也沒那麼生氣,畢竟這詩嘲罵的是李林甫,又不是天子。
再往下看,大部分都是精挑細選的好詩,但偶爾也能見到些針砭時弊的詩,嘲楊銛、陳希烈的都有。
甚至還有一首嘲薛白的,詩云“且試一曲《鬱輪袍》,金榜題時忘姓名”,把王維也一道嘲諷了。
就這樣時而看詩,時而看市井間的嬉笑怒罵,李隆基不知不覺已將一份文萃報看到了最後。
最後,則是評詩者留了一句總評。
“野無遺賢乎?!
李隆基笑著搖頭不已,把手裡的報紙拍在御案上,意猶未盡,既覺得不能放任如此薛白以及刊報院的行事,又覺無傷大雅,反而有些意趣。
總比一天到晚把他比作漢武帝、漢成帝要好。
“這些詩評,可是你寫的?
“回陛下,不是。”薛白應道:“這些詩作都是王昌齡篩選的,詩評也都是他寫的,聖人看版頭的署筆便知。”
李隆基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秘書少監陳公督刊”“纂修使王昌齡主編”
“校書郎薛白副編”-->>
。
“豎子,你耍心眼,算計好了要幫王昌齡。”
“回陛下,我是認為王大兄有才華,適合操刀此事,才請國舅為他謀官。”薛白道:“此為知人善任吧?。
李隆基微微嘆息,道:“朕若非欣賞他的才華,早讓他埋骨嶺南了,召王昌齡覲八九品官的貶遷自是不必稟報給聖人的,因此,殿上只有薛白知道王昌齡已經被遷往龍標縣了。
他卻不說。
任由宦官們一聲聲把聖人的旨意傳下去。
“傳旨,召王昌齡覲見!。
紙覆在刊版上,毛刷輕輕刷過,接著便換下一張,《天寶文萃》還在印刷著,疊好,一部分在長安發散,也有一部分隨著船隻沿黃河而下,送往州縣。
有人策馬追上了王昌齡,將他帶回長安。
“白花原頭望京師,黃河水流無盡時。”
“窮秋曠野行人絕,馬首東來知是誰。”
“詩家夫子王江寧,王夫子刊我的詩了!”
朱雀大街上,有一衣著樸素的年輕書生高高揚起手裡的報紙,瘋了一般地喊道:我的詩終於有人看到了!
當即有行人轉身看向他,問道:“你做的是哪首詩?”
“白玉非為寶,千金我不須。憶念千張紙,心藏萬卷書!”
“這詩是你作的?你便是報上說的葉平?”
“哈哈哈,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了!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了!”
年輕書生狂笑著,不再回答那些路人,自揚長而去。
他走過朱雀大街,拐進城南他暫時租住的昌樂坊,臉上的笑意始終未消。
長安城北貴南賤,昌樂坊住的都是貧苦之人,每年各地的流民若能到長安,常常會聚集在這附近,等著賣身為奴。
一間許多人分賃的宅院前,正有個衣著華貴者站在那,似在挑奴婢,一見年輕書生,便上前打了個招呼。
“敢問,可是葉平郎君?”
“我不是甚郎君,你是誰?”
“鄙人康樂,乃是長家康記商行的管事,我家阿郎讀了郎君的詩,十分仰慕,想邀郎君到家中赴宴,不知可否?
喜歡我的詩?!”葉平大喜,笑容當即更為燦爛,眼神清澈,顯得很單純。
他還只是個沒什麼城府的年輕人……幾日後便娶了康家那並不漂亮的女兒。
成婚當日,他喝醉了,卻還是很高興。
“謝丈人資助我參加秋閨貢試,我定勤學苦讀,不負丈人厚望!”
除了感謝他的丈人,到了婚房,葉平首先把懷裡的兩份報紙放好,以免一會壓壞他知道就是這兩份不起眼的報紙改變了他的人生。一份讓他立志,一份給了他一
個苦苦追尋卻不可得的展示才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