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矜細行(第3頁)
“你怪老夫?”陳希烈當即怒叱,“吏部之事,你何曾過問於我。今辦不妥差事,猶敢怪到老夫頭上?
“下官不敢,下官說的是秘書省之事……..”
“夠了。”
李林甫叱喝一聲,懶得再理會這兩個無能的下屬,平靜而威嚴地走回屏風後,淡淡吩咐了兩個字。
“貶了。”
“喏。”
次日,陳希烈到秘書省視事,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把纂修使的名單拿過來。
他在公房中坐下,嘆息一聲,自在心中暗罵不已。
“索鬥雞,小題大作,真當你比我官高一等?”
不一會兒,名單送來,陳希烈找到王昌齡的名字,提筆劃掉,又吩咐人找到其告身留存文書送到吏部去。
恰此時,公房外有人道:“左相,薛狀元來了。”
“哎,真是,老夫說過,薛郎來了,不必通傳,還不快迎?”
“喏。”
公房中門被推開,薛白領著王昌齡踱步而來。
“見過左相。”
王昌齡也執禮道:“陳公,多年不見…….見過左相。”
“少伯,切莫多禮。”陳希烈連忙上前,握住王昌齡的雙手,上下打量,嘆息道:“近二十年未見,你如今怎比我還老了啊?!”
“貶謫路上的風霜磨人嘛。”王昌齡笑道。
兩人一個紫袍,一個青袍,地位懸殊,看著頗為不諧。
陳希烈唏噓不已,轉頭與薛白嘆息道:“當年少伯在此校書時,老夫是集賢院學士,偶有往來,偶有往來,那年他風華正茂啊。”
“原來左相與王纂修是舊識。”薛白道:“那就好。”
“久別重逢啊。”
陳希烈聽得薛白“那就好”三個字,預感到不好,背過身咳嗽起來,“咳咳咳……..老夫偶感風寒……”
“左相病了?”薛白立即接話,道:“既如此,《天寶文萃》的選稿事務,恰好交由王纂修來做。好讓左相靜養,如何?
“不礙事,不礙事。”陳希烈切換自如,搖手道:“些許小恙,明日便好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不過,左相身為宰執,豈有餘暇打理選稿這般繁冗瑣事。王纂修名滿天下,正是不二人選,今日來,便是請左相任王纂修為《天寶文萃》主編。”
“欸,那薛郎你呢?”
“我為副編,左相-->>
為督刊,豈非美哉?”
“美哉,美哉。”陳希烈臉上浮起了笑意,道:“既如此,老夫注擬到吏部,等中書省批覆便是。少伯可靜候佳音。”
說罷,他微微抬手,請薛白、王昌齡離開。
薛白道:“我正好要去吏部,請左相注擬,我順道帶過去如何?”
“待老夫忙完公事,會親自到吏部注擬。”
“不知左相有何公務,可需吩咐我幫忙?”
“不必了。”陳希烈略顯出不快之意,擺手道:“你做好份內之事,本相還有政事堂的公務。”
說罷,他當即起身,打算親自把王昌齡的告身送到吏部給達奚珣。
才出秘書省,前方卻響起了一陣歡呼。
“左相已答應了,讓王夫子審我們的詩!”
又是那一群窮酸書生,不肯安心讀書、投行卷,終日盼著一朝登報成名、走捷徑,可笑可悲。
陳希烈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心想這次自己是不會被士人聲望所裹挾的,《天寶文萃》掌握在他手裡,不用王昌齡,這些士人都該以他馬首是瞻。
去過吏部,見了達奚珣一面之後,陳希烈便回了政事堂。
有官吏遞上公文,道:“左相,這些都須你批覆。
“知道了。”
陳希烈拿起印章一封封蓋了,忽然目光一凝,仔細看向案上的注擬……擬王昌齡為《天寶文萃》主編的注擬。
“誰做的?”
陳希烈驚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是杜有鄰。
他當即放下印章,拿起注擬便要撕掉。
下一刻,他卻是停住了動作。
杜有鄰既然敢寫這個注擬,就是提醒他,此事楊黨有把握,他總不至於連這都看不出來。
陳希烈遂將這注擬收入懷中,只等看結果如何。
“楊黨既想與索鬥雞掰手腕,老夫有何可急的?
秘書省,刊報院。
薛白將一大疊厚厚的詩稿擺在了王昌齡的面前,笑道:“如此,便拜託王大兄了。”
“我只怕很快要被貶,薛郎這是有把握留下我?”
“簡單。”
王昌齡搖頭苦笑,道:“聖人厭惡我啊。”
“不,聖人寬弘,且很欣賞王大兄的詩。”薛白道:“能赦免你一次,可見聖人不是厭惡你,而是被你冒犯了。
“我本性如此。”王昌齡道:“改不了了。”
找本任如此。
他已低頭去看那些文稿,一眼之間,就把一首詩揉成紙團丟出門外。之後,提起筆,在下一封文稿上寫下“言之無物,矯揉造作”八字,擺到一邊。
“不必改。”薛白道:“請你來主持文萃報,衝的就是這‘不矜細行’的性情。”
王昌齡抬起頭,撫著花白的長鬚,有些疑惑。
薛白道:“要做的很簡單,罵。既罵過了君王,接著怎可不罵宰相、國舅?王大兄既不矜細行,大可罵遍這長安權貴,如此,才不會‘言行相背’。”
“哈哈哈哈。”王昌齡聽得大笑。
薛白上前,寫下《天寶文萃》四個大字,推到他面前,道:“看,這就是一份罵人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