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狀元(第3頁)
“見過聖人,請聖人春安。”
“免禮,既中了狀元,很快便可稱臣了罷?”李隆基說著,收了笑臉,轉為不悅的語氣,道:“但得先解決了你鬧出的麻煩,你也有夠麻煩!”
“聖人息怒......
“朕息什麼怒?朕管你避不避諱薛靈,但規矩就是規矩,孝道就是孝道,這是天下人的道德!
“是。”薛白道:“我太缺德了。”
李隆基似乎笑了一下,道:“崔翹老了,無所忌憚了,已向朕自請調為東都留守,付出了代價。你呢?你明知要犯忌諱,還敢答帶靈’字的題,你打算如何?告訴朕,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薛白目光迅速一掃,只見李隆基身後站著的高力士表情與平時別環。
“回聖人,我不是薛靈的兒子。我之所以認他,是因為科場需要身世,官場需要家世,我當時想的是,不能本末倒置了。”
一句話,李隆基聽得面泛怒色,狠狠瞪薛白一眼,拂然轉身在御榻上坐下。
事實上,若回想上元夜,李隆基問薛白是否確定薛靈是他阿爺,薛白答的是“我不太記得了,似乎有印象”,對炒菜有印象。
此事不必提,因為兩人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關鍵在於,李隆基當時高興點一個佳話就隨手點了,如今卻憑什麼為了薛白說一句“當時弄錯了”?
炒菜、骨牌、故事、詩詞、戲曲……薛白一年以來拼命獻寶,卻還未必有這個資格讓聖人開口。
“你真該殺!”李隆基罵道。
薛白猶豫了良久,緩緩道:“我罪該萬死,我利慾薰心,為了當官不擇手段,為了擺脫官奴之身,認薛靈為父,如今遭到反噬,我活該。我知道錯了,只想把所有真話告訴聖人。
“說。”
“我在宗聖宮偷見了唐昌公主……學沒有人留意到,李隆基在這一瞬間有個驚訝的停滯,眼睛稍眯了一下,看向高力士。
薛白則抬著頭,目光看著李隆基,很真誠地道:“因為很多人說我是薛繡之子,慶王李琮便安排唐昌公主與我見面。”
這次,高力士終於瞪大了眼,沒想到薛白這樣就把李琮賣了。
“唐昌公主說,薛鏽為了助力廢太子,蓄養了一批義子,我就是其中之一,我沒有父母,從小就是一個孤兒,薛鏽-->>
對我有恩,所以我當時報名字便自報‘平昭’,願為他平冤昭雪。但後來我失了記憶,如今只記得聖人的恩惠,認為薛鏽蓄養義子不對......
“在宗聖宮,我便知曉了自己的身世,但認為這身世太危險了於是繼續冒認為薛靈之子。直到科場上出了忌諱,當薛靈之子沒有好處了,我就想,我努力了這麼久,一定得中榜。大不了就是死,這些人想攔我,最壞就是拖著他們一起死,我無親無故,而他們是世家大族,我賺了…...
“對了,右相、東宮,許多次說這個案子、那個案子是我犯下的,也正是因為我這個身份,只要把政敵與我牽連在一起,揭破我的身份,害人就事半功倍,我一直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不讓他們得逞。我犯了欺君之罪..
“直到現在,我還在犯欺君大罪。我還有一小半的心思,寄望於聖人能看在我說實話的份上饒了我,因為我這一年來就是故意討好聖人,期望這一天到來時能讓聖人心軟,那些詩歌戲曲就是為此準備的,真是欺君....
薛白儘可能地說真話,除了遮掩掉一些致命的罪責,比如收養隴右死士。
還是那個道理,有時候,掌握權力的人才敢說真話,如今,能讓聖人開心就能帶來權力。薛白是官奴的時候,如果敢說真話,馬上就會被殺,所以他要成為薛靈之子作為過渡。
他盡了一切的努力,反而就是為了能夠把這一切真相,攤開在李隆基面前。
在這個《西廂記》排演到最後階段,馬上要開始比試的時候,這是最好的時機,李隆基興致最高。
科場之上有人害他,逼得他承認,這不是壞事。相比起來無緣無故地主動坦白,反而會顯得他太過處心積慮,需要有一些被動、無奈,顯得他更像一個無助的少年,顯得他更弱勢。
但,李隆基還是發怒了。
“豎子該死!”
薛白道:“我罪該萬死.…..
不待他說完,李隆基已抬手叱道:“押下去。”
薛白當即被摁住。
他知道自己在賭命,顏真卿說得不錯,他比薛靈還要弄險。
但他認為自己賭對了,他猜想李隆基近來已經知道了真相,今日就在考驗他說不說真話。
張咱的動機是什麼?
若不去想得太深,那就是自保,當薛白走進聖人視線,張咱就意識到曾經收養過薛白很危險,雖然彼此沒有任何交情,他只是受人之託,出一筆錢而已。
但這個駙馬非常會自保,於是利用鄭虔一事,試探聖人對三庶人案的反應,以考慮是否對聖人全盤托出,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或許是出了什麼變故,張咱知道瞞不住便坦白了。
那麼,這次科場一事,甚至有可能就是李隆基默許的。
李隆基當然可以直接殺了薛白,但可能也想看看這個獻上各種寶物、一心求狀元的少年到底安著什麼心,於是放任臣子試探。
如此,崔翹明目張膽的行為才有可能說得通.…..
這些都只是猜想,薛白不確定。
他只能確定一點——反正早晚都瞞不住,不如一次揭個徹底。
萬一對了,他就是對當今天子掏心掏肺的忠臣、孤臣。